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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时,她狠狠咬下的那一口。那是十五岁的沐青霜无法诉诸言语的怨与怒,是无能为力的不舍与痛彻心扉的告别。时隔数年,此刻她看着那牙印,依然能想起自己当初是带着如何恨极恼极的心情咬下去。她甚至立刻就回忆起了那时口中淡淡的血腥味。只消轻轻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年在循化街头银月清辉之下,伏在他肩头无声恸哭的自己。和那个笔挺如参天白杨般沉默少年。那时她哭着将脸埋进他的肩窝,咬牙切齿地说过,我不会等你。他涩然一笑,说,好。她说,等你将来得胜凯旋,便是哭着跪在我面前,我也不要你。他却没有再应声。那夜月下,空荡无人的循化街头,泪流满面说着决绝狠话的小姑娘,和欲言又止的少年郎,谁都不知两人此生还能不能活着再相见。所以没有承诺,没有约定。只有忍痛割爱。以眼泪,以沉默,忍痛割爱。可那天的月亮知道,其后这漫长又短暂的数年时光也知道,当年那份年少时初生的悸动,一生只此一次的单纯热烈,从来都不是那个小姑娘嚣张狂肆的独角戏。从总角相识,到如今各自风华璀璨,那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爱恨嗔痴,那些千回百转的纠缠心事,从来都只与对方有关。自始至终,只有你,在我心上。我们都一样。这真好。****“这就是信物。”贺征的声音将沐青霜从纷繁斑驳的回忆中拉了回来,她很明显地听到身后那些看戏的议论笑音比方才更嚣张、更沸腾了。真是活见鬼,这厮后来竟用花汁子特地将那枚牙印纹了一遍!多年前就已经疯成这样了吗?!失敬失敬。沐青霜有些想笑,却又捱不住被众人围观到如此地步的尴尬赧然,只好绷着脸冷眼看他:“滚。我不认。”贺征身形晃了晃,眼尾的淡淡绯红渐渐蔓延开来:“宁愿认罚五年劳役,也不肯认下我?”他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力气,木然地任由旁人替他重新拢好衣衫。沐青霜到此刻都没闹明白他今日这出算怎么回事,不过她定睛瞪过去时,总算看出了他的异样。双颊淡淡潮红,眸中水色潋滟,再想想他方才说话间隐约呼出的药香……“他这是病得迷糊了?”她将目光转向一旁撑伞的那名内城侍者,见对方点头,心中总算略有了点谱。看那样子就是高热到迷迷瞪瞪了,难怪能毫无负担地这么当众撒疯。这时与他说什么都是白搭,无非就是又给满城的闲人添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她可不打算和他一起疯。沐青霜嘴硬心软地催促道:“滚回你将军府歇着去,有什么事等清醒了再来找我说。”她小小翻了个白眼,心中嘀咕道,你那将军府里还有个是很不待见我的姑姑呢,等病好了,自己把那些糟心的人和事捋好了再来说。再说了,哪个正常人会喜欢在这种荒谬的场面下敲定自己的婚姻大事?还是被逼婚的那种,啧啧。不巧的是,此刻站她对面的贺大将军正巧就不大正常。她这话落在贺征耳朵里,大约等同于毫无回旋余地的拒绝与抛弃了。他如闻噩耗般抿紧了薄唇,闭目缓了好半晌,才艰难扯出一抹苦笑:“沐青霜,我只来找你说这一次的。”病歪歪的鬼样子还学人家放狠话,吓唬谁啊。沐青霜“呿”了一声,完全不想搭理他。****贺征被内城侍者搀回马车上离去后,放值的时辰都过了好半晌了。祭酒郭攀见沐青霜尴尬极了,便乐呵呵做起好人:“都散了都散了,点卯散值去。”这老顽童,装得跟真的似的。方才明明他笑得最大声!沐青霜嗔恼地偷瞪他一眼,顶着尴尬赧红的脸一溜烟跑进去点卯了。点卯过后,沐青霜心中到底挂记着贺征的病情,便决定先不与他置气,还是登门去看看他的情形。瞧着今日那阵仗,很显然贺征生病的事显隆帝是知情的,也派了太医官照料,大将军府内又不缺人周到伺候,可她若不过去看看,总归是放心不下的。到了鹰扬大将军府,毫无意外地遭受了贺莲的白眼。这回沐青霜倒是懒怠与她再起冲突,直接拿出贺征给的那枚令牌在她眼前晃了晃,便大摇大摆地进去了。要说那令牌还真好使,沐青霜任意叫住个侍女说了来意,对方立刻就恭恭敬敬领了她前往贺征所居的主院寝房。想着贺征被送回来也有差不多半个时辰了,沐青霜便在路上向那侍女打听他眼下的情形。侍女道:“太医官说大将军这阵子去淮南太过cao劳之故,今日回城时又淋了雨,这才发起高热。先时在内城已喂大将军服过丸药,送回来后又煎了一贴药汁服下,待发汗退热就无碍了。”沐青霜这才放下心来:“那他这会儿睡下了么?”“不清楚,”侍女在主屋寝房的台阶下止步,惴惴应道,“服过药后,大将军就将所有人都赶出寝房了,谁也不让进……沐典正既有大将军的令牌,想是可以进的。”都迷糊了还耍脾气,不肯留人在近前照顾。这贺大将军作起来……一般人还真治不住。沐青霜没好气地摇摇头,独自步上台阶,推门而入。****盛夏昼长夜短,此刻才是黄昏,雨后虽无夕阳,却还是有明亮天光浅浅透窗。沐青霜径自绕过屏风走进内间,脚步清浅地向床榻处走去。榻上的贺征极其警醒,坐起身的同时已敏捷地从枕下摸出短刀。“咳,是我。”沐青霜赶忙出声。这声音让贺征立刻松了周身力道,软软靠在床头,侧过烫红的俊颜来觑着她的一举一动。沐青霜才走到床榻跟前,就被他一把揽过去,跌进他guntang的怀中。“松开松开……”沐青霜侧身跌坐在床沿,一脚悬空,狼狈地回头瞪他,“你这会儿病着没力气的,我可不想欺负你。”他的力气明显不若平日,她这会儿若是动手,怕是一掌就能将他拍成渣。贺征环住她的手纹丝不动,有些委屈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不是不要我了吗?还来做什么?”他身上还是烫的,气息熨在她耳畔灼人得很。“躺下捂好,”沐青霜伸手去掰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没好气地随口道,“你若不想我来,我这就走,行了吧?”此言一出,他的手收得更紧了,附在她耳旁,虚弱却决绝地低声道:“你敢走!我说了,只找你说那一回的。”“我凭什么不敢走?怕你啊?”沐青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