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马德里的不思议
现场在那剎静了下来,大伙儿不可思议地看向顾盼,由孙涵宸带头,发出了眾人的疑惑: 「副理,你知道那杯酒不是给你的吧?」 闻言顾盼淡淡一笑,随手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不甚在意地耸肩说: 「早上梁凉方案做得好,我答应给她一个奖励,她刚刚用掉了。」 眾人一听又是满头问号,不对啊,梁凉什么时候说话了,梁小脑虎从刚刚不就一脸的怂样吗? 顾盼彷彿听到了大伙儿心中的疑问,她笑了笑,眉眼弯弯,眸底染上三分醉意,被顶上灯光一照,水光瀲灩,她的目光不期然地朝梁凉望了过来,梁凉呼吸一顿,却听顾副理清冽好听的嗓音响了起来: 「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我能听到梁凉的心里话,你们信不信?」 喀噠,梁凉手上的杯子终是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 她一个大惊失色,暴衝上去就摀住了顾盼的嘴,扭头对上孙涵宸狐疑的目光,梁凉才惊觉自己一个不慎又曝露在眾人打量的目光中,她隐隐有些反胃。 「梁凉你什么意思?这么没礼貌,随便打断副理的话。」 比起顾盼那句似玩笑的发言,孙涵宸更在意梁凉的动作,这两人贴得太近了些,重点是,顾盼竟然没躲,要知道顾副理人虽然随和,但对于肢体间的接触总有那么道别人打不破的防线,梁凉和顾盼间的距离令孙涵宸羡慕嫉妒恨。 梁凉察觉不对,呵呵一笑就想放开人,没想顾盼整个人得寸进尺地半搭到她身上,那重量压得梁凉身子一沉。 那刻,梁凉猛地想起一个故事,男孩揹着女孩负重前行,女孩娇羞地问他重吗?男孩笑回:「重啊,怎么不重,整个世界都在我背上怎么会不重。」 那是一个美好的爱情故事,可到了梁凉这就变成了寓言故事—— 重啊,怎么不重,淦,副理跟山猪一样重!她快扛不住了! 然后顾盼的脸直接黑了,手一伸就要上演副理打脑虎,梁凉突然身子一振,手往顾盼身后探去环住她,很好地撑住了她,顾盼一愣,而后梁凉唧唧咕咕的一句话飘了过来: 防波堤也没我这么辛苦。 也幸亏梁凉本来就不矮,硬撑着还能架住顾盼,顾盼失笑,听了梁凉这么多心里话,她大致懂了梁凉的个性——心里说着不要不要,反应却很社畜。 梁凉退了半步,在孙涵宸杀气腾腾地注视下,梁凉张口想辩解她和顾盼只是普通的劳工剥削关係,她随时可以把副理交出去,不需要赎金,没想顾副理一口气吹在她耳边,梁凉话还没出口就倒抽了口气,跟着顾盼软软的嗓音响起: 「梁啊,带我回家。」 梁凉霎时背后一寒,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偌大的包厢,大伙儿都没出声,只有音响播着一首「失恋无罪」,听着特别凄厉特别凄凉,梁凉表示自己才是真正无罪的那个人啊!这歌就该改成梁凉无罪! 要是目光能杀人,梁凉觉得自己肯定已经被顾副理的追随者杀了千百次,尤其是孙涵宸的眼神,彷彿能在她身上刺出一个死字,梁凉抖着还想说什么,那孙涵宸突然一步踏了过来,伸手扯住顾盼的手臂,不甘地扬声: 「副理,你还不能走啊,你难得来一次,要陪我们一起玩到底的!」 孙涵宸在办公室里算得上是领头羊的存在,基本上她说一,其他人就会自动帮她附和二三四五六六六,这会儿孙涵宸都开口了,眾人自然帮着起哄,叫嚣着让顾盼别管梁凉留下来玩,那焦点一下就从梁凉身上移走了,梁凉手本来就没抓牢,顾盼一下被孙涵宸扯了过去,她回过头,见顾盼脚步踉蹌了下,明明已经有些醉,可顾副理还是一瞬站直,并不让孙涵宸靠自己太近,和刚刚那赖在梁凉身上的懒骨头是两个样。 在眾人的呼声中,顾盼勾起嘴角,她抬起手,示意大家静一静,梁凉见顾盼再次成了焦点,也跟着松了口气,她偷偷摸摸地就想退到角落,一抬头,却恰恰补捉到顾盼眼中一闪而逝的疲惫。 梁凉脚步一顿,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在那么个剎那觉得,顾盼和她有点像。 同样想逃离这吵杂人群。 孙涵宸还在不远处嚷嚷着「副理最棒了!我就知道副理不会让我们失望!」,整个场子很热闹,可身处在这一切中心的顾盼却显得有些违和,她明明在笑,眼神却透出了一丝孤寂,她彷彿离这一切很远很远,梁凉看着这样的顾盼,奇异地感到一抹熟悉。 这感觉,像极了虚以委蛇应付这社会的她。 沉默半晌,梁凉肯定自己疯了,就是疯了才会想去帮一个根本不需要她帮助的人。 梁凉突然拨开人潮,几步过去拉住顾盼的手臂,孙涵宸感受到阻力,回头见到梁凉,她略感惊讶扬声: 「你干嘛?」 梁凉忍着想遁走的衝动,无视顾盼惊喜的目光,她咬牙说: 「刚刚副理不是叫我带她回家吗?」 眾人一片譁然,孙涵宸显然没被人这样顶撞过,面色很不好看,嗓音也沉了下来: 「副理在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副理才不像你这么没有礼貌,她早答应了会陪我们。」 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一边的顾盼默然不语,礼节、气度、知所进退,在这些年的歷练间早刻入她骨血中,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以致她在做出决策前总习惯审时度势,衡量出一个最适解,即使不喜,她也会逼着自己去执行,进而达到最好的结果。 果然叛逆没那么简单。 顾盼小叹口气,就想接话,没想平常总后退龟缩的梁凉,这回在大伙儿的质疑声中不退反进,看着挺瘦的一个人,一个使劲就将她整个人拉到了怀里。 顾副理身高很高,往常只有她将人抱入怀中,根本没有机会小鸟依人,现在冷不防地被人抱住,顾盼有些发愣,她略抬头,见到戴着小脑虎耳朵的梁凉,鼓起画上鬍鬚的脸颊,气噗噗地指着孙涵宸说: 「什么没礼貌?副理也是人,她也是有权利拒绝的,不要随便道德绑架。」 这话似乎触到了梁凉的逆鳞,她的嗓音很沉,语速有些快,那话一出,还挺唬人,孙涵宸被小脑虎唬的都没了话,只可惜啊,那小脑虎的鬍鬚太可爱,有些不够威严。 顾盼一时间有些愣,思绪恍惚,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也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身边,帮她说话。 这么多年来,顾盼早就习惯了将就,习惯了屈服,她的稜角老早在多年的打磨中渐渐圆滑,可现在被梁凉这么一喊,顾盼才恍然想起,不需要屈就的感觉,原来也,挺好的。 包厢在梁小脑虎的一声吼中再次安静,音响里的背景音乐从「失恋无罪」换成了「马德里的不思议」,甜甜的旋律,甜甜的歌词,梁凉抱着顾盼,听着那一句句偶像剧般的歌词,她莫名地感到有些绝望—— 梁凉!马的你,就是个这傻子! 窜改歌名,梁凉绝对是第一名,顾盼嘴角弯了弯,她瞇起眼看向梁凉,这人即使心里崩溃,可面上依旧一片的波澜不惊,真不愧是她们家的企划案王牌,心理素质就是好。 求问,社畜为了上司得罪一票同事,该局怎么解? 梁凉的心里跑过这么一个问题,顾副理忍俊不禁,她呼口气,这题还能怎么解?当然要由上司出面,牺牲小我,拯救可怜的小社畜了。 可顾盼手刚抬起来要发话,梁凉就抓住了她的手,那动作接得刚刚好,就好像是顾盼自愿将手放到梁凉掌中般——像是答应了谁的邀舞。 然后,顾盼听见了梁凉心底的声音: 算了,打不过,那就私奔吧! 下一刻,棒棒的梁社畜,在大伙儿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前,扯住顾盼的手就往外跑,那慌乱的脚步,仓皇的背影,眾人抬起眼,只看到顾盼飞扬的斗篷,以及梁凉那根翘得老高的小脑虎尾巴。 那画面猛一看,还真有点不知为何的嘲讽。 大门关上,孙涵宸过了许久才艰难地对旁边的同事开口: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我们好像被抢亲了吗?」 还是被隻成精的小脑虎抢了个吸血鬼王子,这听起来,还真有点马的你的不可思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