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懦
善懦
天空湛蓝,白云高飘。飞鸟长鸣,山风绿草。 顾怜今天本是心情轻松地跟着顾泽行上山打猎。顾怜边走边习惯性偷偷看他,爸爸今天穿着深棕色的收腰猎装,手上拿着一把银灰色双管霰弹枪,踩着泥泞的山路,爸爸那双中筒皮鞋沾上了尘土,爸爸却毫不在意。平时优雅斯文的爸爸露出几分原始的野性,让她看得有些脸热。今天,她和他穿了一样的衣服,只是码数不同。 顾泽行回头看她,他的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手伸过来扶了她上了一个高坡。 父女走到一平地处,顾泽行对着顾怜摆手示意她停下脚步。他举着枪头对准着天空,神情专注地看着天空中的飞鸟。顾泽行看起来经验老道,手上的枪支慢慢的调整方向。他神色一凛,扣压扳机。 半空中的飞鹰应声快速坠下,顾怜的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这时一只深黑猎犬冲过层层长芦草过去叼住飞鹰。 猎狗叼着渗出红血的残鹰朝着他们跑过来,顾怜看着那块血rou模糊,一瞬间反胃想吐。她转过身干呕,刚刚的那幕对她而言太残忍了,一条活生生自由的生命就这样因他们玩乐而死。 猎犬去找跟在后面的猎手,顾泽行抓着顾怜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 顾怜这时已经停止了干呕,就是不停地咳嗽,眼角红红的。 顾泽行取出顾怜腰间的水壶,拧开盖子递给她。 “漱口,别咳了。”顾泽行说道。 顾怜吞了几口水吐出来,嘴巴喉咙里清爽了不少。她眨巴眨巴眼睛挤出眼底的泪花,没办法忘记刚刚的场景。 “爸爸,对不起。我……”顾怜不知道要如何和顾泽行说出她心中那份不忍,毕竟连她觉得这份‘不忍’也过于虚伪。 “我就是觉得太残忍了。” 顾怜在顾泽行平静如水的注视下说出了心底话。 “怜怜,你该长大了。”顾泽行说道。 顾怜明白了顾泽行的意思,今天她手上这枪,不会是摆设。 顾泽行带着她走向更深的林内。顾怜一路上心事重重,爸爸在顾宅隐蔽的训练场训练过她的枪法,她一直是对着训练场的靶子打。顾怜以为爸爸想让她在危及生命的时候多一个保命的技能。她今天没想过要自己打猎,只是想和爸爸在一起。 顾怜想着想着撞上了方顾泽行宽阔的后背,顾泽行手压着她的肩蹲跪在一棵倒下的树后面,顾泽行从后面抱住她,抓住她的手让她握住枪托。 “握着。”爸爸在她的耳边轻轻的说道,他口中的热气烫着她冰冷的耳尖。 霰弹枪不断随着顾怜颤抖的双手抖动,顾怜看着远处那只在觅食毫无防备的小鹿,闭上了双眼。 “怜怜,对准它的心脏。” 顾泽行握住她那双颤抖的手,让枪往上移。 “瞄准后,你按下这个扳机。” 顾泽行摩挲她扣着扳机的手指,轻声说道:“眼睛张开,你能做到的。” 顾怜睁开了双眼,后背爸爸的怀抱是那么温暖,明明平时是她最喜欢赖着不走的怀抱,此时此刻她却想逃走。 顾怜看着那只无忧无虑的橙棕小鹿,颤颤巍巍瞄准了它的心脏处,她屏住心神,手中握住的枪渐渐稳住,等那只鹿离得近一点的时候…… “嘭。” 冰冷的枪口冒着白烟,顾怜白皙的额头上满是冷汗。 那只小鹿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得快跳往回跑,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顾泽行伸手把顾怜从草地上扶起来,顾怜低着头,手紧紧捏着自己的裤子。 “爸爸,我做不到。”顾怜抬起头对顾泽行说道:“我不喜欢这样。至少不要死在我的手上。” “不喜欢就不做了。”顾泽行冷冷地说。他修长的手打开枪的膛室,熟练地装着弹药。 顾怜被他这语气刺得难受,又说道:“那你刚刚干嘛逼我开枪?” “顾怜,这是你必学的课程。作为顾家的儿女,你这枪口说不定还要对准在人身上。”顾泽行还是没有半点柔情,只是以一个严格的父亲的口吻在述说着对她的要求。 “我不是顾家的儿女。”顾怜口不择言地说道:“我只是你的私生女,又没有被任何人认可。我就是随时都有可能被赶出家门的一个私生子罢了。顾家的条条律律不要约束在我身上。” 这些话说出口,顾怜就后悔了,她都说了些什么。顾怜不敢看顾泽行此刻的表情。她转身往来时的路跑了。 顾泽行没有喊她也没有拦她,她奔跑着,听到了后面的枪声。这枪不是打在她身上的,但是她却觉得那颗子弹就是射穿了她的心,她心像撕裂一样痛,痛得她想把那颗心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