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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没人安慰没人照顾,反而咬咬牙什么都挨得过去,但现在因为师兄的暖言暖语,却瞬间让我落了泪。没有人爱的时候,只能独自逞强,可一旦有人关心,就还是忍不往露岀脆弱的一面。说到底,这么多年,我也没多大长进。一定要说的话,也就是在钟尘面前我能坚持着装没事罢了。师兄伸手轻轻地揩拭掉我的眼泪,声音里隐隐地带了笑意:“怎么哭了。”我说:“我心里难受。”师兄没有说话,将我轻轻扶起,抱在怀里。他的胸膛又宽阔又暖和,比什么暖炉被子有用一百倍,我靠在他怀里,他一下一下地轻抚我的背。“师兄心里也难受。”他说这句话,语调近似叹息。我道:“师父现在在哪里?”“就葬在岩溪镇。”师兄道,“师父说,人是哪里来的,就该回哪里去。”我有些难受地道:“师兄,等我死了之后,你也把我葬去岩溪镇吧。”岩溪镇就是我们当初待的那个江南小镇,我想不会比那里更美的地方了,春天的时候柳芽冒头迎春摇曳,夏日百花齐放红莲独艳,秋天落叶纷飞天高气爽,冬日也不冷,偶尔飘些小小的雪絮。我曾经以为我会在那里待一辈子。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也必死于斯。师兄并不答话,而是说:“你未必会在师兄之前死。”我道:“师兄,你都替我把过脉了……你医术那么好,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现在的状况?我没几天了。”“师兄在。”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他语气势云淡风轻的,然而我知道,就算师兄医术高明,也不可能能救回我,独活是从身体内部开始的腐烂和侵蚀,其实这名字就清清楚楚了——独活,只能一个人活着。师兄想了想,道:“你在这里待得这样不痛快,师兄带你走吧。”他看着我,面目柔和甚至是慈悲的,我险些一个心动就要答应。可最后我只能摇摇头:“师兄,你知道我不可能走。”师兄从来不勉强我,这次亦然,他点头道:“好。”接着又说:“我也会在皇宫里待下来。”我有些惊诧:“你不用在‘那边’守着了?”他道:“我来之前已经打点好一切,你不必担心。”我说:“师兄做事我当然放心,只是这里我可以应付得过来……不必师兄特意跑来。”师兄皱着眉,不认同地道:“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也叫应付得来?”“曲魅……是意料之外的人物。”我的解释似乎有些苍白无力。果然,师兄根本不理我的辩解,道:“乖,我留在这里。”我闷闷地说:“我不想师兄看到我这副样子。”我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像个可怜可悲的弃妇。师兄说:“没事。”我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师兄继续说:“你什么样子,师兄都不嫌弃。”这个倒是真的。我只好答应下来:“好吧。”师兄说了句“乖”,摸摸我的脑袋,扶着我躺下去,盖好被子,留了几颗药丸给我,就转身如魅般消失在凤栖宫之中。月光还是如开始一般静静地照在凤栖宫中,一切都那么安静,若非我床头的几颗药丸,我甚至会怀疑,师兄只是我臆想出来的幻象。好在他不是。我醒过来的时候,身子感觉舒服多了,坠儿看着我,有些惊喜地说:“皇后娘娘,您的气色好了很多!”“嗯。”我点点头,觉得身子也恢复了一些力气,便道,“替我更衣梳洗吧,我想出去走走。”坠儿连连点头,替我更衣,还特意替我梳了个很精神的发型。我见她那么开心,便也由得她去,打点好一切吃了朝食,便让她扶着我走去御花园。昨晚月光那么好,今日便难得放晴,阳光洒落一地,地上有些积水未干,反射出亮眼的色彩,我看着更觉心情不错,露出个淡淡的微笑:“终于是放晴了。”坠儿在我身后跟着,听我这么说,一愣,随即点头:“是呀,这些天连连阴雨,太冷了。”可惜大概是我心情太好,老天都看不下去,我没走几步,一抬眼就看见了曲魅。她穿着一袭湖蓝色衣衫,外面松垮垮地系着个黑色披风,这么寒冷的天里,她也不怕冻着,反观我穿得好似一只圆滚滚的粽子,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坠儿也看见了曲魅,她惊呼一声,小声地说:“那是谁?皇后娘娘,她和您好像!”坠儿没见过曲魅。而别人也知道她是我贴身侍女,大概从未告诉过她——何况,就算我和曲魅如此相似,别人只怕也不敢那么说。一个是正得宠的梅妃,一个是已经过气了的皇后,说两人相似,无疑是极其不理智的行为。我低声道:“别咋咋呼呼的……她是梅妃。”坠儿一脸受惊的表情,但还是赶紧低下头。看见了曲魅,我便也再没什么心情散步。“我们回去吧,或者换个地方。”我对坠儿道,转身便打算离开。可惟曲魅也看见了我,她冲我挥了挥手,有些髙兴地向我打招呼。我懒得理她。然而曲魅却很坚持,她见我要走,急急忙忙地朝我跑来,手拎着裙摆,睑上一派焦急。她真的是年纪小,什么事都显现在脸上,然而那张睑与我实在太像,自上次后再看到她,我就会想,她的脸和我一样,命也是以我的命换的,她简直是要代替我活下去了。就连钟尘的爱,也可以取代掉我。对这样一个人,我虽然不恨,却也实在无法面对。可下一刻,曲魅在一个小台阶上忽然脚下踩空,整个人趴了下来,她身后的宫女一片惊叫,纷纷喊着“梅妃娘娘”。而曲魅痛苦地蜷缩起来,半边身子都沾上了泥泞。我看见有血迹在她脚下悄悄蔓延。我这才想起来,她是有身孕的。我坐在凤栖殿里,周围冷冰冰的,坠儿被我赶去外面,这个宫殿里只有我一人。此刻在远处的倚梅殿里,我能想象那是怎样一番光景,曲魅摔倒,血流了一地,她痛苦地躺在鹅卵石铺成的台阶上,发出不成调的呻吟——她的嗓子似乎是后天才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