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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姨偷偷托人送我一本书,某页折了角。我按着翻开,看见一句话:你看国在哪里,家在哪里,君在哪里,父在哪里,偏是这点花月情根,割它不断吗!割不断吗?是,我割不断。直到今日,我也没割断。钟尘亦然。然而割不断,也要割断。曲魅原本没怀孕,现在却被査出怀了孩子,钟尘和曲魅想来都会非常诧异,我拿不准,钟尘会是不悦还是欣喜。但眼下,不太重要了。坠儿端了补药给我,近日吃了师兄给的丹丸,我身子已好了不少,但补药还是时有送来,但送补药的人,并非是钟尘。我接过瓷碗,一并接过瓷碗下的字条,等周围没人后,我展开看,上面是苍劲的字体,只告诉我龙将军已死,兵权更迭,龙家人争得头破血流,要我自己小心。小心?我忽然又想到钟尘的那句话——皇后的心都是石头做的,还会怕冷?我将字条随手烧了,把灰—起丢进一旁的花盆中,坐在窗边闲闲地看着外边的景致。正如当日,我在如意楼上,悠然地看着窗外景色。皇官之外,京城之内,长安道上,有个不起眼的酒楼,唤作如意楼。自我第一次出宫起,就爱极了如意楼的风光,每每出宫必然要去如意楼待一会儿。然而我就是在那里第一次遇上吴姨,第一次知道我的身份,第一次知道,我最爱的钟尘,应该是我最大的仇人。当时我坐在如意楼上看风景,周围是几个装作寻常百姓的侍卫,钟尘平日只要有空,便会和我一起出来,然而那段时间,边关战事频繁,他忙于政事,我便偷偷一人出来喘口气——一旦打仗,宫中的氛围便沉寂到可怕,不知为何,我总是十分害怕这样的气氛的。虽边关战事不断,然而如意楼中却依然和平日一样,懒散的掌柜、微笑着的小二,还有或是埋头喝酒,或是和我一样于三楼眺望的客人。我一人坐着,实在有些无趣,忍不住便点了一小壶酒水,身边的侍卫似是想阻拦,我拉长了脸,他们便也没一人敢开口。送酒的人却不是小二,而是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中年妇女,她小心翼翼地端着酒递到我面前,然而还没摆上,就一个趔趄,一壶酒都洒在了我袖子上。身边的侍卫站起来了几个,警惕地盯着那妇女。那妇女被这阵仗吓了一大跳,连连道歉,替我将袖子挽起来拧干。我有些尴尬,她只是无心之过,那几个侍卫未免也太夸张了……“不碍事。”我推了推她一直替我拧袖子的手,拿出酒钱放在桌上,道,“酒钱照付,但你不用再上酒了,我……先回去换衣服。”“姑娘,真的对不住你啊。”她看起来还是十分抱歉。我摇摇头,起身离开,然而走到门口,那妇女却追上来,递给我一壶酒,一边道:“姑娘心地好不怪我,但我却不能如此,这壶酒赔给姑娘,希望你不要嫌弃。”人家都这么说,我当然也不必百般推拒,然而接过酒。我便分明感觉到酒底下有一张纸片。我有些惊疑地看向妇人,她却朝我深深鞠躬,道:“姑娘,再见。”后来我时常想,若我当初没有接下那坛酒。事情是不是会有很多不同。我将字条留住,酒给侍卫拿着,坐进轿中,轿中只有我一人,我忍不住展开那张轻飘飄的字条——姑娘,你手上的疤痕因何而来?您身世为何?若您不知,请于明日来如意楼,愿为您解惑。愿姑娘只身而来,我绝无恶意,实乃此事坎坷。我疑惑地掀开自己左手的袖子,那上面的确有疤痕,是朵小花的形状。这疤痕自我懂事以来便存在,然而看其模样,绝非先天便有,然而是谁要在我那么小的时候,就刻上这样的纹路?我曾问过师父,师父却也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猜测约莫是毒谷里的人都会给药人刻上这样的标志,只是观其他药人,却并无疤痕,很是奇怪。而现在这个女子,却说知道我手上的疤痕是怎么回事,甚至知道我的身世?我成为药人后,整个人浑浑噩噩,对之前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被师父救走后,在毒谷中的日子太过痛苦,也因此逐渐下意识遗忘。之后那么多年,我虽然有师父,有师兄,从小无忧无虑,然而总是希望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什么人,如今在哪里,当初又为何抛弃我,将年幼的我丢在毒谷里过着非人的生活。无论如何,我想知道。而这件事……应该是要告钟尘。回到宫中,钟尘竟然在房中而不是在书房,我见他眉宇间尽是疲惫,便暂时先将自己的事情搁置,坐到他对面,伸手替他揉肩。钟尘亲了亲我额头,道:“出去散心?“嗯,去了如意楼,原本想喝酒,却没喝成。”虽然那些侍卫肯定会向他禀报,但我也很享受与钟尘一起分享我今天做了什么。钟尘勾了勾嘴角:“那更好,你一喝起酒来就没停,喝多了倒是伤身。”我撇了撇嘴,却无法反驳,只好扯开话题:“战事如何了?”钟尘道:“还行。”刚说完,就微微打了个哈欠。我本还想跟他说今日在如意楼中碰到女子的事情,但见他如此,知道他大概是一整天都没休息好。何况那女子让我明日想办法一人去见她……若是跟钟尘说,他想必一定不会答应。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又替钟尘揉了揉肩膀,对他说:“你先休息吧。”钟尘大概也是累极,点点头便解衣去休息。我坐在他身边,托着下巴看他睡着的模样,心里又是为他忧心,又是觉得甜蜜,他即便这么忙碌,也一定要回房来睡,全是为了见见我,亲亲我,好叫我不要担心。哪怕到了今日,我也能记得当时的心境。如果在当时怀着感情的我能预知之后发生的事情,大概绝不会在第二日,又溜出宫去如意楼。钟尘自然不会阻拦我,但侍卫依然是跟着的,我左思右想,终于想出一个法子可以单独和那女子谈话——到了如意楼后,我见到她,微微朝她使了个眼色,做了个“茅厕”的口型,果然见她眼神一亮,很快往茅厕的方向走去。我在如意楼中坐了一会儿,也佯称自己要如厕,那些侍卫自然是不敢太靠近,便远远地见我进了茅房。好在如意楼茅厕打扫得干干净净,一间间小厢房,墙角还燃着檀香,并无异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