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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不指望救赎。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他不抽烟,也不喝酒,只是清醒地受着折磨。他身上的伤痕越来越多,他越来越不在乎。图腾和莎儿十分恩爱,两人非常合拍,再也不需要他了。他有些宽慰,至少这样不用再服侍图腾了;也有些庆幸,至少他可以不再害怕那梦中情景的到来。他忘掉了那个梦,却没法再变得麻木,每天晚上他都在惊惧与痛苦中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 终于,国假到来了。他迫不及待地逃离了重庆,不知道该去哪儿,于是他去了弟弟上学的地方。虽然那孩子并不认他,但想来他国假也不会待在学校,只是看一眼他在的学校,大概不会惹来他的厌恶。250就这样启程了,但完全没预料到他弟弟的行程。 到达那所学校时,他和纪元迎面撞了个正着。纪元的表情先是扭曲,而后变得令人胆寒。 “爸妈说你是畸形人,没想到你这么漂亮。”纪元看着他的目光带着恶意,“想陪我玩玩吗,哥哥?” 250哆嗦着摇头,纪元抓住他的胳膊,把他拐去旅馆。他定了情趣大床房,各式各样的情趣用品挂满一面墙壁,250崩溃地看着他准备,最后只能说出一句:“请你戴上套,好吗?” “哦?我的畸形人哥哥不会还能怀孕吧?”纪元铐住他的手,“那我可一定得把套全扎烂啊。” 250崩溃地摇头,纪元恶意地大笑,轻轻打了他一巴掌,说:“我当然是开玩笑的,我根本就不打算戴。” 那晚直到凌晨五点,纪元都在250身上实验那些情趣道具。最后他把250的镣铐都打开,只留下情趣贞cao锁,用手拍拍他的屁股,道:“算我做好事,以后只cao你的后面,你就不会怀孕了,哈哈哈哈。” 250闭上眼睛,想着打胎的费用,想着明天的去处,最后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纪元又赏了他一耳光,掐着他的脖子问:“你喜欢被这样对待,不是吗?被射在里面你很高兴吧?能怀上我的小宝宝了?一看你就是个平时浪荡的货色,下面居然有缝线。你就应该去拍片。” 250又叹了口气,纪元掐得更用力了,250逐渐呼吸不畅,他发出几声带喘息的哽咽。 “这不是会哭吗,哭一个我看看?能对别人笑不能对我哭?我可是你的弟弟。”纪元说。250哽咽了几声,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纪元把他扔在床上,打了他几巴掌,嫌恶地说:“要不是你脸好看,谁稀罕你这破烂身体。趁早去自杀吧,废物怪胎。” 250默默低下头,纪元不信任地看了他一眼,把衣服扔给他道:“赶紧滚出去。” 250一言不发地接过衣服,穿好走出了门。他去前台又订了一间房,进了隔壁房间。他再次思考起自杀的计划。弟弟的建议很实际,他确实该死。他为什么还活着? 这次一定要选个万无一失的自杀方式,绝不能让人发现。他一边想着,一边再次坠入梦乡。 “你这怪小孩……你居然长着女人的那个……你到底是男是女?”父亲惊恐地看着他,“你……你身上不会有什么附身吧?” “爸爸,我一直都长着那个呀。”250说,“以前就有了。” “不行。你不能这个样子!让人割掉!” 父亲带他去做了手术,割掉了他的yinchun,可是那道缝还在,zigong也还在。医院说去除全套女性生殖系统风险很大,极有可能死亡,即使成功了也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损害,出于人道主义原则他们不能进行手术;父亲便找到各种偏方,逼他用冰水灌那道缝、用烙铁烫那道缝、用线缝住那道缝。他疼得每夜都哭,父亲便打他,他只好忍住。然而那些措施没有任何用处,yindao里的缝线让他的xue更紧致,怎么干都不会松,冰水和烙铁只让他更敏感、更怕痛了。后来他也没有钱去拆掉那些缝线,甚至一直留到现在。 “爸爸,我来例假了。”十一岁的他站在父亲的门前,怯生生地说。教科书上说这是女性的排卵方式,可家里人都说他是男的,应该可以告诉父亲吧? “你就是个女的。”父亲来到他面前,身影高大得像无法逾越的山,“不,你是个贱货。没有女的像你这样还长着rou。你是个怪物,是个怪胎!你不是我儿子!” 父亲把他推出家门,母亲拼命阻拦,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父亲突然对他这样不客气?那之后不久,母亲就再次有孕,并产下他的弟弟。父母把他交给叔叔托管,他们则带着纪元去了外地。叔叔虐待他、强jian他,很快他就无法忍受,考上大学就自己租房住出去了。无论如何,他还是感激父母的,他们至少供他读完了高中,给了他十几年免费的食宿。他曾想联系弟弟,却被母亲告知以后不要再来碰他们一家人,他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这所谓的“断绝关系”直到七年前才结束,病弱的父母前来找他,说弟弟赌气不肯来,说他们已经重病缠身,积蓄已经耗尽,不得不向他求救。他用尽全力帮父母找了最好的医院、最好的治疗方案,但为时已晚,只为父母延长了两年的生命,他还欠下巨额债务。临死前母亲对他的态度有所缓和,嘱咐他好好照顾弟弟;父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怪胎”。他们的遗嘱上,并没有他的名字;而当他再次尝试联系纪元,纪元当即挂断了他的电话,并把他的电话号码拉黑。 他不能否认自己救治父母是有私心的,他想得到父亲的肯定,想讨好母亲,哪怕他们已时日无多。他想知道他们是爱他的,但最终他知道,他们对他的爱到他十一岁为止,他们至死都爱的只有他的弟弟。他并不后悔用尽全力救治父母,只是为自己畸形的身体感到痛苦,如果他天生是完整的,也许他就能得到和弟弟一样的爱。曾有很多人说他很美丽——如果他们看到他的身体就不会这么想了,他想。 而今他的弟弟强jian了他,他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迄今为止这么多的挫折已经告诉了他,畸形的东西在中国没有活路,他早就该死了。他没有不良嗜好,也一直在加倍努力地工作,可他的家人并不想要他,社会不欢迎他,旁人欺辱他,他过得并不开心。 他想着想着又想到那个梦,要是梦是真的该多好。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划过了一瞬间,立刻就消失不见。他不能产生这样的绮念。 他一边想自杀的方法,一边又想了些不着边际的事。该怎么写遗嘱呢?他没有什么可留下的。他想写句墓志铭,可是写不出来,打字的手指颤颤巍巍两圈,只拼出些支离破碎的辛酸苦辣。 还是不写了吧,他想,毕竟我要是从没存在过,来到这世上的是另一个正常、完整的小孩,爸爸mama一定会更幸福吧。 他也没想到不麻烦别人又不会被发现的自杀方法,也许沉湖是不错,但他的水性太好,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死;找个小山头跳下去也行,但万一尸块掉在山路上,误了别人的性命呢?在树林里服毒自杀也不会有人发现,但他得走得很远很远,也许在服毒之前,他就被深林里的猛兽吃掉了。他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被猛兽撕碎,死之前先感受身体只剩半段的恐惧。 最后他还是没有勇气去实践自杀计划。天亮之前他就出发了,回到他那空荡荡的家里,呼吸那无处不在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