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 一切都到此为止
双十二那天，正好也是周六，唐前跟着她妈去参加了一场婚礼。 新娘是圈内咖位比较高的造型师，新郎是她姥爷家集团一个下属分公司的经理，是姥爷很是看好的一个年轻人。 岳宫算是代表新郎领导出席，连带着唐前也被安排到了主桌，婚礼的那些流程走完，她仰头发呆，被老妈在旁边推着手臂。 “怎么样，这个灯好不好看。” “你来参加婚礼怎么还看上灯了。” “刚才谁和我说，这个灯具是一家什么公司承担的，我也忘了……” 岳宫的话音没落，唐前便看到迎面走来的居然是已经退圈好久的知名才女许执意。 她将近五十岁未婚未育，保养的还是一如既往，身后跟着一家三口，其中那个女孩她看着有些眼熟。 许执意过来和岳宫打招呼，还摸了摸唐前的耳朵，之后新郎的爸妈也走了过来。 女孩趁机凑到了唐前身边，自来熟的打招呼， “前前姐，我叫林茜溪，不知道你注没注意过，我最近演的戏在播呢。” 这一套开场白可谓是毫无情商，唐前也只是笑笑没接话，但许执意的头也凑了过来，还亲昵的拦住了她的脖子， “这是我同学的闺女，去年出道的，他家做高级灯具生意的，你看今天这头顶的灯，喜欢不，带回去几盏。” 唐前往岳宫的方向倾斜着，从许执意的怀抱里钻出来， “现在改行做推销了？” 许执意哈哈一笑，一掌打趣的拍在她身上，把刚才的话题都揭了过去。 “说正经的，这姑娘给你带，行不行。” “别闹了，我现在还想找别人带我呢，你的人脉不是也在吗，资源往上一填还在乎别的。” “你以为现在还是以前啊，那观众啊口碑啊人气啊不都是要注意的，不过有一点你不用在意，这姑娘拍戏，她爸可以投资她的每一部戏，单独投资都可以。” 她们聊了几句圈里的事情，旁边的林茜溪一直在吃吃喝喝，事不关己的样子，唐前看了眼她寡淡的小脸，大概能用清秀来形容。 婚宴一结束唐前就找借口溜走了，岳宫看着女儿消失的背影也把手伸到包包里发消息，不一会唐学也过来将老婆接走了。 上一部戏杀青后，唐前没着急接新的戏，她倒是接了不少配音的工作，填满了这个格外寒冷的冬季的行程，今天没有工作，她独自一人站在下雪的京阳大道上，接了一头顶的雪花后，突然就想要去做了了断。 李时苏走红之后的第二年就在京阳买了房子，只是这几年京阳发展太快，他的小区已经不在最有价值的地区了，唐前绕过一些弯弯绕绕，找到了这个她还没涉足过的空间。 她刚刚站到这扇实木门前，大门就被推开了，一只胳膊将她拉了进去，带着热气的唇贴上了冰凉的脸颊，在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带着水蒸气的吻。 唐前半推半就，没有拒绝，她的外套被脱掉，扔在了玄关，整个人被腾空抱起，坐在了一旁的柜子上，李时苏的大手从毛衣的下摆伸了进去，贴上了她柔软的小腹。 还没来得及往上走时，他口袋里的手机便如催命一般响起，刚才还贴在她身上的男人瞬间弹开走到了一旁接电话。 唐前靠着墙，双手抱着胸朝他的方向看去，男人站在冬日的阳光里，五官样貌都和从前没什么区别，那双大饺子一般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只是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空洞。 他似乎心情不太好，只是嗯嗯啊啊的答应着对面，到最后明显已经控制不住了，朝手机低声吼了一句， “十几个热搜上百万，撒出去也都是无用功！” 经纪人在那边没了声音，李时苏用力的将手机丢在了一旁，回身大步走过来，双手撑在唐前的身侧，重新低头吻她。 只亲了一下唐前就转头躲过了这个吻，而他也并没有心情继续下去，两人一个侧着头一个低着头，半晌，李时苏突然来了一句， “我好爱你。” “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他自嘲一般的笑笑，唐前也笑，她将自己更朝后面靠去，视线随意在屋子里转，晃动几下，被正前方鞋柜上的流程剧本吸引住了。 “你要去二东卫视的新综艺，你知不知道那是盗剧本的抄袭节目啊。” 李时苏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还居然在笑，他直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 “我知道啊，但是这样才有话题度对吧，到时候节目一播热度起来了，再然后只要洗白不就可以了，粉丝是干什么的。” “现在想起你的粉丝了。” “不然我能怎么样！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我要参加平台的综艺，平台才会给我大剧，你看看我现在的处境，和那么多人公用一个大经纪，那经纪人是到处分成赚疯了，每年几个亿的收进口袋里，他有看看我在杀青宴上被那个李加耘挤兑成什么样吗，不就是因为他把屁股献给了西洲的高层吗。” 他突如其来的情绪激动，眼睛瞪得更大了，模样烦躁的在地上来回走动着，不敢回看唐前的眼神，过了半晌又突然走过来，像是找补一般， “而且，而且你不是也说过吗，粉丝就是满足自己虚荣心的，要说真的有什么用，其实也没什么用，不靠他们拿资源，不用他们冲代言销量，那些什么数据，都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我说的那是我，不是你，你不是刚刚因为粉丝发疯掉了一个资源吗。” 说到这李时苏更疯了，好像眼白都红了一般， “对！对！我以为他们撕一撕，剧组能把我的待遇提高一点，结果人家倒是硬气，直接把我给辞了。” 他越说语调越低，最后的话都含在了嗓子眼里，唐前看他一秒钟变换了好几种情绪，比镜头前表现得好多了，看他突然冲到客厅里翻找，手心里攥着东西再跑回来，抓起唐前的一根手指，微微冰凉的指环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宝宝，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都没吵过架，我们就一直在一起吧，结婚，生孩子，告诉全世界，大家又会从头翻我们那些曾经的合作，那些点点滴滴，这样热度不就上来了吗，这样，我就能……” 他激动的说了一堆，看唐前不说话，伸出手，温柔的捧着她的脸， “怎么，高兴傻了？” 唐前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是今年秋拍最小的一件私人藏品，她没看上，划过去了，曾经她年少轻狂，在采访中说自己只戴拍卖款的首饰，倒是被他记在了心上，只是有爱，但也不多，和他的事业衡量不了。 “就能什么，就能一辈子吃软饭，从我这里拿资源了，是吧？” 她连头都没抬，只是盯着手上的钻戒，最后慢慢的将它拿下来，放回了李时苏的手心。 她如愿看到了他暴怒的眼睛。 “吃软饭？你真好意思说出来啊，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老爹当大官姥爷是富豪吗，谁有你有钱啊，谁和你在一起都是吃软饭吗，那你一辈子别结婚，没人要你……” 砰——的一声，唐前从柜子上跳下来，将地上自己的外套踢到了门边，砸出了巨大的一声响。 她觉得自己嘴唇在发抖，明明脑子里涌出了无数句骂回去的话，却被那从小教育出来的所谓教养压在舌头下，让她难以启齿。 那些话那么难听，她好像真的说不出口。 她也没什么想和李时苏说的了，她现在只有一句话，是想对自己说的。 唐收云，这不到三年的时间，你真是瞎了眼也喂了狗。 她突然庆幸自己进来后没脱鞋，不然一会出门还要弯腰换鞋，真是一点也没气势。 李时苏看着眼前的女人突然笑了出来，也愈发奇怪，他想要朝她走过去，却被她先一步挡住。 “就这样吧，别再让我看见你，太恶心了。” 平时和朋友打打闹闹骂骂人可以，但这种场合她还真的不太会放狠话，主要是和他这种人吵架，实属掉价。 她语气淡淡的，不过也算是达到了今天来的目的，而且这位大明星还为她奉献了一场专属演出，碾压了职业生涯中的所有表演，让她一下子就完全认清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唐前转过身，再没看他一眼，挺直着腰把门打开，将门口的大衣又一脚踢了出去，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一回头。 李时苏被那眼神震慑在了原地，他完全不怀疑，只要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直接被分尸在这里。 唐前顺利的离开了，她等电梯下到了一楼才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衣服。 起身时，她也从电梯里走出来，今天的太阳真晃眼啊，都快要下山了还照得人睁不开眼。 总算是没在他面前丢了什么面子，至于他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嘛，反正已经听过无数次了，她就是这么会投胎，她去怪谁。 唐家庄园的佣人一直到了晚上都不知道大小姐已经回家了，她走的山上的小路，一路溜回了自己的房间，满是脚印的大衣被她丢在了垃圾桶里，衣服也没换，瘫在沙发上，对面的电视无声的播放着。 她录的综艺已经播到了第二期，反响还不错，她打开电视的时候正播到自己昏头涨脑质问文广实的那段。 …… “你不是说要先看遍全世界的风景吗？” “不，她才是我的全世界。” 这句是旁边一个年轻男星接的梗，大家瞬间哈哈一笑带过了这个话题，剧情继续往下走。 …… 在那之后唐前就几乎没有说话，她真的垮了脸，从头到尾。 节目播出后文广实已经办完了婚礼，后期在花字上打上了“祝文老师新婚快乐”的花字，大家都在鼓掌。 唐前抬手关掉了电视，收回手掌时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这一天马上就要过去了，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她一个完整的，青春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