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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159节

    是行李吗?还是她旅游不离身,当作纪念一路经历的旅游手帐?

    接下去的事情过得很快,出院办理,回国安排,与旅游团沟通意外赔偿与保险赔付事宜,都是家人在办理。

    梁又绿觉得自己自从进了一脑子水后,经手的每一件不陌生的事情,都跟几百年没做过一样,连怎么坐飞机都忘得差不多。

    难道是泡水太久,脑子缺氧变痴呆了?

    上了飞机,直到飞机起飞了,坐在她旁边的母亲,才略微松开紧握着她的手。

    她担忧地说:“没事的,我们回去再去检查一下,别担心。”

    梁又绿立刻露出一个笑容,这个笑还是私底下揉着脸练习了一阵子才变自然。

    她睡醒后才发现自己不止世界变陌生了,连脸都僵了,做什么表情都不太好使,幸好练习一阵子发现是能恢复的。

    下了飞机,等候拿行李的时候,突然有人叫她。

    梁又绿回头,发现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先生,他有些担心问:“没事吧,小姑娘。”

    梁又绿这几天听这句话都听惯了,回复不用过脑自然而然就出来,“身体已经好了不少,谢谢关心。”

    说完,才一阵恍惚,这是谁来着?模糊的过往经历如涂上厚重的泥层,回忆成为一个困难的任务。

    她还在费力拨拉那堆跟破铜烂铁差不多的记忆时,对方已经拿出一本书,说了句:

    “这是在渡轮上,我说要送给你的书,对没有基础的读者比较友好。要是你出去看海的时候我阻止一下,你也不会落水。”

    老先生有些愧疚地叹息了一下,将书递给她。

    梁又绿终于想起来,一个名字就脱口而出:“特里纳克里亚。”

    明明是拗口而难记的一个名字,却比她自己的名字还来得有熟悉感,说完她才愣住,不太理解这份理所当然的熟稔是从哪里来的。

    老先生,也就是同团的古希腊史老教授欣慰笑了下,“拉着你一路听我的唠唠叨叨,没想到你竟然还记得住我啰嗦的东西。”

    毕竟不是谁都对希腊史有兴趣,还是在旅行过程中枯燥无味的过渡聊天,更不期待同行人能记得多少自己说过的话。

    梁又绿也疑惑自己别的不记得,怎么就光记得这些,而且不止特里纳克里亚,更多细碎的关于地中海的知识浮现出来。

    阿卡德语、细颈香水瓶、墓葬礼仪与陪葬品名单……

    梁又绿不太理解这么多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是从哪里出现的。

    难道是跟老先生同行的时候,听他讲过?

    她没有发现自己想到这些东西的时候,翠绿的石榴叶子,若隐若现出现在她的发丝里。

    在飞机场逗留的时候很短,她很快就跟随父母回去,带着老教授给她的《世界文明史-希腊的生活》,书里还夹着对方的联系电话。

    回国后,生活又开始变得忙碌起来,先是去医院折腾来回折腾检查了几趟,也没有检查出什么,最后定性也只是惊吓过度造成的心理障碍。

    随着回家的日子久了,她的各种怪异的症状在家人的关心下,一日一日好转起来。

    陌生感也在不断减少,出门也不会因为看到汽车而盯着看不放,一脸不习惯的样子。

    知道的她是落水后遗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穿越远古时代几千年,刚刚才回家。

    身体状态恢复,又能吃能蹦能折腾自家的狗后,她终于在老父老母欣慰的眼神中,健健康康地制作简历,为自己的人生开启新的旅程,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好好赚钱养自己。

    要说这趟旅程落下最大的一个后遗症,就是看到希腊史头就痛,物理上的痛。

    她闲暇时,想起了老教授送的书,顺手拿起来看。

    没想到才翻开几页,看到爱情海群岛如宝石般美丽这些文字片段,大片爱琴海的色块就飞掠过眼前,鲜花与鱼虾挂在波光粼粼的海水上方,海水的色彩飞溅而起。

    伴随这些碎片画面而来的是,疼得活似要被凿开的头,再努力想得更深入,那股痛苦从头就会开始延伸到身体各部。

    痛到每片皮肤都在开裂般,手脚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她立刻手脚颤抖,费力将这本书塞回书架里。难道她是在墨西拿海峡落水后,得了心理创伤,连看个有关地中海历史的书都受不了?

    要不,以后别看了。

    这个念头浮现后,被折腾得奄奄一息,连吐气都觉得胸骨疼的梁又绿,才跟摆脱什么诅咒一样,浑身轻松起来,刚才出现的记忆片段又快速消退,重新尘封起来。

    轻松后,她感受到的不是舒服,而是熟悉的空虚感。

    这种空虚如深渊,每次呼吸,深渊都跟起了一场飓风,空洞洞地回响着什么。

    悲伤随即而来,她艰难地控制呼吸的频率。可是却没法子控制这种莫名的难过。

    她是不是失去了什么?

    她应该是失去了什么?

    不然不该这么痛苦,丢的不止是行李,还有什么呢?

    梁又绿想不起来,又加上模糊的记忆已经清晰。

    不管是时间还是过往的经历都是连贯的,她的人生线条确实没有断裂过。

    至于在外国旅游的时候,除了落水,也没有遇到什么影响一生的大事。

    所有的异样,只能暂时归于落水后遗症,努力用生活的忙碌来压制这种凶残的空虚感。

    大半年的时间如流水般过去了,她从一个实习生顺利地成为一名白领正式工。

    她发现自己处理事务的能力,从入职开始就没有生涩过。新人经历过坑洼她都没有踩到,刚入职就跟十年老油条一样,满脸写着专业社畜几个大字。

    奇怪,她为什么对处理各种事务这么得心应手,这些事也没有干过,就是自然而然看一眼,上个手立刻就熟了。

    她是什么时候将自己锻炼得如此适应各种工作的,难道她是天赋异禀打工者?

    完全不想要这种天赋,给点当老板的天赋多好。

    工作再忙碌,总有闲下来的时候。梁又绿一旦有空,就开始挠心挠肺地难受,躺下更是翻来翻去地纠结。

    失眠成为她这半年来的生活主题,难得睡着,梦境也是诡异。她在一片虚空的荒土上不断走着,耳边回荡着无数的噪音,他们似乎在呼唤同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呢?

    每次想要听清楚,她就头疼得直接从床上蹦起来。

    本来在梦里走了一夜路,人就累,还要受到头疼的折磨,梁又绿每次从床上爬起来都是死里逃生了一回。

    这种不自然的生活状态,当然逃不过家人的火眼金睛。

    母亲一脸担心地捧着她的脸说:“是中邪了吧,绿宝,你不会是做过什么亏心事吧,妈已经给寺庙捐了一个大红包,这周寺庙里的大师就来给你的脑子开光。做了亏心事咱也不用怕,鬼敲门你别开就行。”

    梁又绿一脸淡定:“别叫绿宝,我长大了,小时候绰号就该埋葬在狗一样的童年里。”

    给脑子开光是什么仪式,听着就诡异。不对,她能做什么亏心事,她从小到大都是捡到一分钱就给警察叔叔的好孩子。

    父亲也一脸语重心长地将双手搭着她肩膀,“如果不是心理问题,就是你落水后泡水太久了,我又联系上xxx医院脑科的医生,周末我带你去看看,绿宝。”

    梁又绿一脸阴郁:“别叫绿宝,叫泊……薄……啥来?”

    她怎么突然忘了自己叫什么?

    老爸叹息:“你傻了也不用担心,只要爸爸活着就少不了你一口吃的,傻宝。”

    梁又绿奋力挣扎:“我还没有傻,你不用提前给我取绰号。”

    老妈一锤定音:“傻宝蛮好听的。”

    梁又绿:“……”

    她的名字本来就不吉利,又绿又绿的头顶一片草原。为什么给她取名的这两位,还能取出更难听的名来。

    跟家人进行过「良好沟通」后,心情总能好一阵子,也只是一阵子。

    就连一起从校园出来的好朋友,也掐着她的脸担心问:“小又,你跟我在一起怎么跟丢了魂一样,是不是失恋了?”

    是不是失恋了……

    这句话不知道碍到她的眼睛什么事,眼泪唰地就往下落。

    梁又绿张嘴连忙说没有,眼里的泪水就冒得更凶,五官简直跟上了战场各打各打的,都不听指挥。

    梁又绿的嘴在进行最后的垂死挣扎:“我真没有谈过恋爱,我初恋都不知道在哪里呢。”

    边说,眼泪掉更凶了。

    朋友叹息,然后给她一个拥抱。

    梁又绿刚感受到温暖,就听到她说:“被甩了不是还有我嘛,我跟你一起去玩游乐园的碰碰车,很快就开心了。”

    得,越抹越黑了。

    不过她跟朋友倒是约好了,这个周日去游乐园玩。梁又绿其实已经过了那个年纪,但是能让自己忙碌起来就是好事。

    天气晴气温冷,她穿上厚实的牛仔裤跟灰色外套,骑上共享单车就到了游乐园。

    然后她双手插兜就往游乐园门口站着,等到约定时间差不多了,才发现手机微信里朋友老早就通知,有事没法来。

    热闹的游乐园,新装饰上的鲜花气球背景主题,到处都是拿着玫瑰花,相约来回味童年滋味的「214」情侣。

    梁又绿站在大门口,才意识到自己选了个屠狗日,她形单影只地买了票,面无表情地进入碰碰车领域,开车撞开了不少爱侣的车。

    绝对不是看别人眼热,纯粹善良。

    情侣总要来点磨难才能体现深情永存,真爱永恒的珍贵来,今天就由她来当这个给他们磨难的好心人。

    碰碰车玩腻了,梁又绿买了个七彩冰淇淋,迎着没有暖度的余晖四处晃悠,打算走累了就回家,天也差不多要黑了。

    路过摩天轮的时候,梁又绿不知道为什么愣是挪不动脚。等到回过神来,她已经独自一个人在摩天轮里,拿着开始融化的冰淇淋,坐着孤单的车厢。

    梁又绿拿着小勺子,面无表情地挖着剩下的冰淇淋吃着,总觉得这个场景哪里都别扭,舌尖的甜味蔓延开,一点点化为苦涩。

    不止脑子出现问题,心情随时骤变,连味觉也要变了。

    梁又绿实在没有什么心情继续吃东西,将冰淇淋盒子放到手边,伸手撑着脸。

    疲惫感一日一日增加,那种失去什么的恐慌并没有随着时间消失,而是如无孔不入的空气,每次呼吸都会出现。

    人的呼吸频率多少,她想要寻找什么,却不知道找什么的茫然就增加多少。

    “到底失去什么?”她轻声呢喃,日复一日问自己。

    应该是忘了什么?

    可是忘记什么呢?

    这个问题逼得她不得安宁,比实在的身体痛苦都要来得难受。她每次要找寻答案,就如枪抵着头,一枪一枪地往里面打,击穿了她所有无能的努力。

    梁又绿揉了揉脸,算了,生活这么幸福,这种莫名其妙的痛苦会消失的,她跟这种感觉较劲得那么认真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