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爱让蒋停贫瘠的世界长出鲜花
蒋停大三的时候,吱吱也要去上幼儿园了。开学前,蒋停还比较自信,觉得吱吱这么乖,一定不会哭闹,谁知道他把吱吱送进去半个小时,老师就给他打电话,说:“知煦爸爸,知煦哭着说找你。”电话那头隐约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听上去不止一个。 他又开车折返,才知道他刚走时,吱吱还乖乖的,结果三分钟没见到他,吱吱就开始坐立不安了,等10分钟后还没见到蒋停,他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喊要爸爸,把周围一圈本来不哭的萝卜头带着一起哭,老师哄得焦头烂额。 等蒋停一来,他就跟找到归宿的小鸟似的扑进蒋停怀里,跟蒋停说:“老师坏坏,见不着爸爸。” 蒋停哭笑不得,哄了半天,吱吱还是抓着他的衣服不放,蒋停就陪他呆了一个上午。好不容易哄得他跟同学玩游戏,他扭扭捏捏去了,不时回头去找蒋停,生怕蒋停跑了。 不过一个上午,他就完全把蒋停忘记了。 班上有个叫文文的小朋友,长得特别好看,乍一看像个omega,但实际是alpha。吱吱小小年纪就有点颜控了,看着他就走不动道了。他偷偷跟蒋停说:“爸爸,他好看,我想要。” 蒋停哭笑不得:“吱吱,这是别人家的,你要是带走了,他爸爸mama就该伤心了。” 吱吱这时候就有点蛮不讲理了:“爸爸,变成我们的。” 而文文这人特别开朗活泼,三岁的小孩,词汇量丰富得不行,说话也很流畅。他还给蒋停拍胸脯说:“吱吱爸爸你放心吧,我保管儿把吱吱照顾好。” 于是蒋停真把吱吱交给他了,他也照顾得很好。后来蒋兴家到学校来想带走吱吱,他跟好几个小朋友一起跟对方斗智斗勇,最后成功把老师喊了过来。 知道这事后,蒋停吓出了一身冷汗。 蒋兴家最后没去成一中,上的职高。职高里鱼龙混杂,他自己也不学好,跟社会上的人混,没钱了就跟他爸要。后来养成了小偷小摸的习惯,还被抓进去几回,但也不长记性。 说实话,蒋停他父亲就那个德行,爸爸又不工作当着家庭主夫,家里能有多少钱供他挥霍呢?后面爸爸没钱了,就跟蒋停要。 蒋停是人,不是砍一刀就能掉金币的游戏NPC,而且他也没有脸拿严穗的钱去接济家里,只能平时抽空兼职给爸爸打钱。 一开始还好,后面爸爸狮子大开口要得太多,蒋停给不起,仍然还是之前的金额。没想到就因为这,蒋兴家便打算把吱吱抱走然后跟严穗要钱。 他甚至想,就算严穗不肯给钱,他也可以把吱吱卖掉。omega在落后的地方还是很抢手,算得上是光棍a的奢侈品。 他的原话是:“omega都是赔钱货,我就算抱走了又怎么样?再说了,我是你弟弟,你凭什么不把钱给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钱!严穗的官那么大,谁知道她到底收了多少礼?” 这就称得上是污蔑了。 爸爸还要劝他:“你弟弟还是个孩子,他能懂什么事?再说了,我跟你父亲把你养这么大,要你点钱怎么了?你养我们,天经地义!” 蒋兴家绑架未遂,再加上他是alpha,享尽政策保护。这事闹到最后,蒋兴家也只是被教育了一顿就放了出来。 他还威胁蒋停,如果蒋停不把他要的钱给他,那么他就天天去幼儿园转悠。 但他的威胁并没有被实施。 严穗知道这件事后,面对蒋停的道歉,只是说:“你想给他们钱,很正常,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这之后,幼儿园的安保就加强了不少,每天都有保安拿着电棍巡逻,几乎不给蒋兴家钻空子的可能。 再后来,蒋兴家就因为犯事进去了。他爸求到严穗的跟前,严穗问他:“你想让他,”她停了下,补充道,“你弟弟出来吗?” 蒋停说:“他不是我弟弟。”似乎是怕严穗不信,又或者是怕自己不坚定,他又重复说了一遍:“他不是我弟弟。” 他一直以来都不是一个强硬的人,也没有勇气狠下心来跟父亲爸爸一刀两断。冯景存总说他太过优柔寡断。如果换作是他的话,早就跟他们一刀两断了。 也许蒋停永远也不会变成冷厉风行、自信洒脱的人,他自己也清楚。但吱吱是他的底线。被触到时再温柔的人也会变成暴怒的狮子。 之后爸爸再求他,骂他多难听的话,他都置之不理。 这么多年,他骂蒋停的时候还是那些念旧了的词汇,蒋停依旧没有反驳。等爸爸骂完了,他才说:“我每个月可以给你钱,但你不要再找我了,更不要去找吱吱。” 他报出的数字并没有让他爸满意,他爸总觉得严穗富可敌国。 “那你去告我吧。”蒋停说,“到时候判下来,我只需要每个月给你200就好了。” 他爸震惊了。也是,他是个半文盲,只会写自己的名字和一点点字。 最后他爸接受了他的条件,但他们的结局是不欢而散。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 他已经有新的家人了。 过去,蒋停从来没觉得自己值得被爱。 从小,他就是父亲爸爸口中的赔钱货,得不到一丝关爱。他也是很迟钝的,没有很在意这些。他似乎天生就不需要别人来爱他,他其实也不是很爱自己,没有爱他也能好好长大,就像沙漠里的仙人掌,可他到底也没有扎人的刺。 后来他意外怀孕,稀里糊涂地结婚,跳过一切正常的从恋爱到结婚再到怀孕的环节,他总觉得严穗并非爱他,而是出于责任。但这也没关系,他生来就不值得被爱。 但吱吱会说爱他。当吱吱第一次接触到“爱”这个词的时候,他跟蒋停说:“爸爸,我最最最爱你啦。”他张开小小的、短短的手臂,努力抻长:“有这么这么多爱你。” 就像阳光破开水面,在密不透风的海水中漾开五彩斑斓的光芒,爱让蒋停贫瘠的世界长出鲜花。 蒋停很好满足,他觉得这样就已经称得上是完美的生活了。他一向不贪心。 冯景存毕业后去当了旅行博主。正逢短视频的风口,他的粉丝不算少,也能赚钱养活自己。严贞不跟他要钱,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被爱包围长大的冯景存身上有种蒋停没有的松弛感,蒋停有时候会羡慕他,冯景存就说:“我这次要去西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蒋停有点心动,但更多的是犹豫。他迟疑地说:“吱吱还要上学呢。” 冯景存说:“带什么吱吱啊,就带上你自己就行了。他都上小学了,让阿姨接送好了。再说了,我小姨工作是忙,但是又不是忙到出家了,你也要为自己活嘛。” 严穗知道这事,也挺支持他的,就连吱吱也说:“爸爸,你去玩吧,我到时候去文文家、甜甜家、琪琪家、玉玉家轮流住好了。” 严穗扶额:“你老母亲还在家呢。” 吱吱说:“mama你不懂,我这叫四海为家,很时髦的。” 时不时髦蒋停不知道,但吱吱想四海为家的各家家长听说蒋停要去旅游,都让他放心去吧,记得回来带点儿土特产就行。 文文他父亲说:“等放暑假了咱们也带崽攒个局出去玩呗。” 玉玉妈真的要被吓抑郁了:“想法是好的,能不能不要带崽!!!” 甜甜妈:“+1” 琪琪妈:“+10086” 蒋停说:“那我能申请把吱吱带上吗?” 玉玉妈:“叉出去!!!” 第一次出远门旅游,前一晚蒋停激动地睡不着。他问严穗:“jiejie,你有没有去过西藏?” 严穗还真去过,跟邓希诚。她如实说了,蒋停就问她:“好玩吗?” “还好吧。”严穗困得有点睁不开眼了。八百年前的事了,她只记得自己陪邓希诚走了很久很久,邓希诚总是说起一个四字人名,时隔太久,她已经记不清了,好像是个喜欢乱搞的和尚。 蒋停大吃一鲸:“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人?” 严穗也不是很懂。蒋停就自己在那捣鼓半天,在严穗快要进入梦乡时把她推醒。 “我知道是谁了!人是著名的情僧,才不是什么乱搞的和尚。”蒋停的语气有点激动,好像严穗侮辱了他的男神一样。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蒋停试图用一种带有感情的腔调朗读出来,没成功,有种令人脚趾抓地的羞耻感。他自己也这么觉得,所以念完这句就不再念了。 严穗问他:“怎么不念了?” 他又躺回去,窝进严穗怀里,说:“我读不懂他。” 然后他说:“睡了睡了,明天还要赶飞机。我还没坐过飞机呢,到时候……”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严穗就听他的画外音睡着了,蒋停也睡着了。 本来蒋停计划去玩半个月的,结果一个星期他就回来了。 不过他大包小包拎了很多东西回来,有给几个玩得好的家长带的特产,又有给吱吱和其他小朋友带的纪念品,班上同学老师也没忘,他让吱吱明天带到学校去挨个发。 严穗问他怎么不多玩几天,答曰,没意思。 他好像天生缺少自由的细胞,觉得待在家里这一亩三分地就很好。前几天他还有些新鲜感,后面就很想吱吱,怕他吃不好睡不香,打电话回去时听到吱吱的声音都想哭。他也会担心严穗,主要是担心她的身体。 冯景存说他太爱cao心,不带什么贬低的语气说的。冯景存已经换了好几个对象,从不谈婚姻。他跟蒋停说:“虽然吱吱很可爱,但我还是不想要小孩,也不想结婚。我一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挺着肚子围着灶台打转,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我受不了这样的自己。” 当然,对于他的想法,严贞是非常支持的。她的态度是:“那是你的人生,我没有权利干涉。” 至于冯爸爸,一开始有点不能接受,后面也想开了。比起世俗的规则,他更爱自己的儿子。 不过自由的冯景存从不否定蒋停的生活方式,就像蒋停也不嘲讽他的生活。西藏之旅蒋停决定匆匆结束,他也没有要求冯景存跟他一起提前离开。 冯景存也没有挽留他。 他们一起去吃饭,给对方当摄影师。冯景存在录视频,他问蒋停愿不愿意出镜,不想露脸他就打码。 蒋停点头,他就拉着蒋停面对镜头。一开始蒋停还有点不好意思,但冯景存已经开始说话了。 大风把他的声音刮得有点失真。 他说:“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小蒋,这是他第一次来西藏旅游。”他转头问蒋停:“今天你开心吗?” 蒋停笑着说:“开心。”他又补充:“你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冯景存就很放肆地笑起来,他笑得一点儿也不收敛,很具有感染里,最后蒋停莫名其妙地跟他笑作一团。笑完,冯景存搂着蒋停说:“那祝我们的友谊万岁!” 风猎猎地吹着,远处是青色的连绵山脉,如他们的友谊般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