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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迁止住了想要和谢丕解释的谢棠,道:“丕儿,棠儿,跟我去祠堂。”祠堂里被打扫得很干净,青石地板泛着凉意,蒲团是新换的,上面还有着蒲苇的香。牌位前面的博山香炉里插着线香,香气悠长,正是苏合。烟雾缭绕中,谢棠跪在蒲团之上,而谢丕跪在他旁边。面对着列祖列宗的牌位,谢丕已然冷静了下来,他问道:“阿棠,你究竟要做什么?”谢棠本来因为谢丕的突然出现而纷乱的大脑在路上就已经平静了下来。他平和地看着祠堂排位里最中间的几块牌位。忽然笑了笑。他的笑容里透着几分通透。他双手伏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也不继续跪在那里,直接起身。身上竟是恢复了当年谢棠还没有入朝时的蓬勃朝气。一颦一笑,又是当年才满天下的如玉谢郎。他朗声道:“我要让我谢氏,重回魏晋世家风采。我要让这天下百姓,和乐安详,不用朝不保夕。当年的谢安石、桓元子是什么样子的,我谢伯安就要什么样子。”谢丕冷声道:“天帝君亲师,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更何况我谢氏不沾兵权,若是皇家欲除谢氏,我等当如何?”谢棠仍旧笑着,他道:“牟斌有一支为先皇养的暗卫,总共三百人,连今上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批人,牟斌把人都留给了我。”谢丕愣了一下,就听到谢棠继续道:“我永远不会造反,不会反了朱家的王庭。我清楚我不过是个文臣,名不正言不顺。而且皇帝虽然昏聩,但是朱家气数未尽!”“但既然王座上的那个人肆意妄为,视天下如草芥,诛臣子如猪狗;辱我师我祖,轻天下百姓。那他还有资格执掌天下权柄吗?”他顿了顿后继续道:“二叔,伊尹做得,霍光做得,我谢棠,为何就做不得?”“先皇待你宽厚。”谢丕看着谢棠,只见他仍旧和往常一样,温文尔雅。但眼中却有着灼灼的华光。“所以我才没有反心。”谢棠道。“今上注定无子,皇位迟早要归于宗室旁支。既然皇位不能留给孝宗皇帝的后人。那我就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今上断送大明的江山。”“我选一个安静的帝王与民休息,总比到时候胡乱选一个,又出一个昏君来得好。”谢丕一时只见竟有些哑然。他问道:“文臣没有兵权,到时候若是真的兵变,当何如?”“二叔,北疆威武将军文北词,是我谢伯安的义子。而我谢氏这些年游学的族人都去了哪里?二叔可又知晓?”谢丕心中一震:“他们在北疆?”谢棠看着谢迁挺直的脊背,道:“是。他们如今在宣府、大同、宁夏等地,已经做到高位。他们户籍已改,没人知晓他们是我谢家子。”他朗声道:“都是我谢氏的好儿郎,如今已然在北疆驻军里面扎根。比起京城的命令,他们更愿意听从宗族的命令。”他道:“以法治国而非以圣意治国。而法律则出自不同派系之手。法律以百姓利益为先。”“谢氏是忠于国家的臣子,不是谋朝篡位的小人。”“皇家百余载而倒,我要的是我谢家代代相传。”“朝堂之事,若有法律监督之利,而无君主一人独断之弊漏。进有利于大明子民,退有利于我泗门谢氏。我谢棠有何缘由不做此事。”“我意欲以一己之身投身命运之洪流,九死不悔。”谢丕敛了敛眸子,轻声道:“你对今上有怨。”对,怨啊,怎么能够不怨?他也曾期盼着今上能够做一个明君的,继承孝宗皇帝的事业。为此他兢兢业业,呕心沥血。对今上各种教导,温言相劝。但今上肆意妄为,昏庸无能,暴戾恣睢。虽有才华智谋,却无仁爱天下之心。如此,定会葬送孝宗的中兴。皇帝死后,不去管那洪水滔天。而那洪水滔天,必然要由天下百姓承担。但他此时却没有说出他的想法,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屋内的牌位,最后道:“我没有什么好怨的,错的是这个不平世道。”想来他一生一世,都忘不了战场上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的悲惨景象。哪里有什么受命于天,当年太|祖朱重八,不也是莽莽田舍,草草匹夫。谢丕看着祠堂里如豆的灯光,恍惚间好似看到了一个博冠峨带的名士在屋内唱归去来。他沉默了许久,然后道:“我又岂是新亭对泣之人耶?”谢棠眼睛亮了亮,然后轻声道:“若有一日,侄儿和杨家起了冲突,不会让小叔掺和进去左右为难。”“若是伯安侥幸得胜,不会为难杨用修。”谢丕轻应和他道:“好。”他看着那个青年人站在那里如同一株蓬勃生长的植物,又如同一颗饱经风霜的寒松。在他心里,这个孩子还是那个会和他撒娇的少年郎。尚且是一颗需要他保护的小小花苗。却没想到,转瞬之间,他已经成为这样一个大人了。谢迁此时起身,然后对他们二人道:“去给祖宗上一柱香。”谢丕和谢棠齐声应是,谢丕和谢棠依次上前捻着线香,对着白烛点燃,然后插到博山香炉之中。他们听到谢迁道:“伯叔兄弟,同气连枝。孔怀之情,我谢家子孙当牢记于心。”谢丕和谢棠心中都震了震,最后齐声道:“是。”谢家上下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第二天的时候就和谢家上下就和曲宁一行人一起回京。谢迁仍旧在余姚老家,在子孙归京后就立刻搬去了书院。而谢棠则和长辈亲人一同赶赴京城。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空落下。草色被这场春雨打得格外青翠,和车队的翠色相互映照,显得格外有一番山水之间的清雅翠色。房檐之下滴答滴答地滴着水,打在屋檐之下的石头之上。石头上的青苔被雨水润过,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青。驿站之外,少有的停了车马,车马熙熙攘攘,排场极大。驿站的驿丞这些年也见多了来往的官员,心里虽然惊讶今天怎么来了这么多的官员,刚刚安置好两批官员,就又来了一批。但他却也没有十分惊叹,毕竟他在驿站做了二十余年,大风大浪也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