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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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铃响起,将陈柔吵醒,列车员推着餐车边走边说:“稀饭——小咸菜——来,把脚收一下哈,小心小心……” 陈柔问陈康饿不饿,陈康点头,她问:“那喝一点稀饭,就黄三妈给的咸鸭蛋,好不好?” “好。” 陈柔便要了一碗粥,她才知道,原来火车上一碗粥的价格居然是平时的三倍。舀起一勺吹了吹,给陈康喂了一口,陈康小嘴咂吧,点评道:“有股奇怪的味道,不好吃。” 陈柔尝了尝,不禁皱眉,好在不是变质的酸味,应该能吃。她将咸鸭蛋剥了在稀饭里捣碎拌匀,陈康又尝了一口,点点头。 吃到一半时,陈康问陈柔:“jiejie,你怎么不吃?” 陈柔摇头说她不饿。 她的确没胃口,她素来晕车,一两个小时姑且忍受,一旦超过三个小时,妥妥的胃里翻江倒海,难受至极。 见她眼下有淡淡乌青,脸色苍白憔悴,陈康心疼地摸摸她的脸,道:“jiejie,你很难受吗?” “是有点,还有20多个小时才到呢,jiejie会坚持的。” 对面青年递来一枚青皮橘子,说吃点酸的能缓解晕车,陈柔正迟疑,陈康接过向对方道:“谢谢叔叔。” 青年二十出头,比陈康大十好几岁,长相言行又稍显老成,陈康叫他叔叔没啥毛病,但他还是一噎,心道:“小鬼头,防我防到这地步。算了,反正你姐没那意思,我不跟你个小萝卜头一般见识。” 虽有青年好心帮忙缓解晕车症状,陈柔还是去厕所吐了几回,吐到最后,全是液体,陈康站在后面,帮她拍背。 吐完漱口出来,倒是感觉好了许多。多数乘客东倒西歪地睡着,陈柔牵着陈康翻山越岭,终于回到座位。 窗外夜色浓稠。陈柔抱着陈康,靠在墙角,后者弓起双腿,脚丫放在行李的另一端,逐渐睡去。她摸了摸陈康的脚,觉得有些凉,便帮他套上袜子,然后盯着虚空发呆,盯着盯着,她也慢慢低头,阖上眼睛。 凌辰五点,陈柔被眼皮橙红的暖意唤醒,睁开眼,窗外的天空霞光万丈,流线形的云彩被渲染得五颜六色,天空像一块画布,被自然这位鬼斧神工的画家一番创造,诞生了令人眩晕的美景。 陈柔不禁赞叹,赶紧唤醒陈康:“小康,快看!” 陈康眼睛开始还眯缝着,突然猛地瞪圆:“哇~好漂亮!” 二人的惊呼吵醒了对面的青年,他也欣赏了会日出的美景,视线落回对面。 真不愧是姐弟俩,长得好像……只见二人肖似的眉眼紧紧地贴着玻璃,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如出一辙地面露微笑。 望着那张过分柔美的脸,他不禁好奇,这对姐弟未来的命运。jiejie如此漂亮,弟弟如此年幼,在繁华的泽城,没有根基的美貌很容易沦为rou食者的掠夺对象。少女会沉默地认命,还是坚守底线,亦或另辟蹊径,绝处逢生? 在青年游离的思绪中,时间过得飞快,上午十一点半,火车抵达终点站泽城。 青年与陈柔二人一同出站,得知她想找工作,便指引她坐24路车去城西服装工业区,那里有许多厂子常年招工,很适合没学历的外地人。陈柔谢过青年,他洒然一笑,连连摆手,然后跟着在站口接他的师父走了。 城西尚都服装工业区,陈柔二人才下车,就有人热切地迎上来。 那人生得肥头大耳,眼中却精光四射,抱着块木牌子,舌灿莲花,把牌子上几家工厂夸得天花乱坠。 “meimei,你考虑下,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家店,尚都再找不出比这待遇更好的了!” 他热情得令人不适,且活泛的眼神让陈柔不禁心生警惕,她摆摆手,绕开胖男人。 马路边的榕树下坐着个高壮男人,气质同火车上的青年有些像,身旁立着块广告牌,其上的招工信息令陈柔无比心动,她不禁停下面露踌躇之色。 那男人眼尖,看出她的心动。其实陈柔还没下车,他那双惯于寻美的眼睛就已然亮了,可目睹胖子吃瘪,他调整策略,没有立刻行动,而是端坐原位,只淡淡笑了下,招呼一声:“meimei过来看看。”语气既不过于谄媚也不失于冷淡,拿捏得刚好。 陈柔背着大包小包,牵着陈康上前。 那胖男人冷眼看着,心道:黄毛丫头好没脑子,就知道以貌取人,嫌弃我不像好人,殊不知这位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主。胖子我再不济,也是为正经工厂招工,而那家伙的主顾,不是开洗浴城,就是开按摩店……我才不多管闲事,小姑娘自求多福吧。 陈柔上前,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看错,问:“……请问这上面的信息没填错吧?确定是包吃包住,每月1300?”她一路看下来,其他牌子上的月薪,普遍都在六七百,即使有上八百的,也不包吃住。撇开男人的长相不谈,光冲这待遇,也很难令人不心动。 “当然,而且这是底薪,干得好还有提成呢,不少经我介绍进去的,现在逢年过节还发短信问候我呢……” 陈柔正想跟他去看看,一个泼辣的女声自旁边传来。 “问候你老母还差不多!李辉你个丧良心的,干这营生也不怕被你老家老娘知道,活生生气死!我们这是正经招工的干净地方,你在这拉皮条?趁早滚蛋!不然我报警了啊。” 该五大三粗的妇女扯着嗓子吼完,又转身对胖子一顿好骂:“死胖子,老娘去解个手,你就想造反了?你眼睛长到头顶上了,没看见姓李的又在我们地盘上瞎搞八搞吗?传出去好听啊?眼睁睁看着人小姑娘往火坑里跳,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 胖子目中精光如火苗遇水,噗地熄灭,脖子一缩,不敢与自家母老虎对视,头偏向一侧,理不直气不壮地嘟囔:“我正要阻止,你就来了嘛……” 李辉抱起板凳和牌子,足尖朝外,是个开溜的姿势,却不忘回头对胖子讥诮道:“胖子,身为男人,我好同情你,天天晚上和母夜叉同床共枕,动不动就把你训得跟孙子一样,你说你活着有意思吗?” 妇女对着李辉的背影啐了一口:“别人夫妻俩,用得着你个外人挑拨离间?你算老几!” 陈柔目瞪口呆地看着似是因她而起的争执,心里隐约明白自己逃过一劫,擦了擦额上沁出的冷汗,上前道:“谢谢大姐。” 大姐名叫陈碧云,得知陈柔也姓陈,陈碧云呵呵笑道:“原来是本家,一千年前,我们就是一家人!有缘有缘。” 得知陈柔千里迢迢来泽城,小小年纪,无亲无故,想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和弟弟,陈碧云顿生恻隐,豪气干云道:“有手有脚,人又年轻,想找工作还不容易?云姐我就是干这行的,保准给你物色个最好的!” 姐弟二人无落脚处,被陈碧云夫妇领回家,家中有个七岁的男孩,大名张子聪,见到小两岁的陈康,相貌可亲,聪明伶俐,十分欢迎,二人当即结为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