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绝望X绝望
04 绝望X绝望
吃完饭,准备上楼的我被叔叔撇了一眼,他戴着眼镜的脸没有作出表情,婶婶进了浴室在放洗澡水。 "糸色望……绝望……跟你爷爷真是一模一样呐。" 他看我好像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你们的性格和习惯……就连语气都差不多。" "……我可没你这么大的孙子。"我翻了个白眼,这便宜给我我还不要呢。 "呵呵……时田那家伙没跟你说吗?"糸色冤当做没听到,假装吃惊,"我还以为,他会都跟你说明白呢。"他露出假笑。 "别搞错了吧……你和那家伙在想什么,跟我都没关系。"我轻松的笑了,"随便你们怎么想好了~倒是你们,成天挂念一个死人,就那么怕踩到他的影子吗?真可怜。" "……"糸色冤不笑了。 "好好的舔鞋子,祈祷我能平安顺利到十八岁不好吗?想要钱就装模作样一点吧?说不定哪天我突然死了,就轮到你继承家产也说不定……就像我一样。" “喂!……你!”他的表情非常扭曲。 我懒得管他径直回了房间,说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又不是我选的这样。他爸妈爱不爱跟我有什么关系。 暂时不想去死,也不想费力活着,只是难以忍受的重复着每一天。 和过去也没有什么区别。 …… “我……讨厌东京!”我坐在车后座,抱着手臂拒绝下车。 “小姐毕竟是离开了朋友……触景伤情了吧。不过不用担心!埼玉县到这的车程也就不到一小时呢”时田管家旁若无人的拿出手帕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周末的银座人多到爆炸,看到这么多人头我都要得密集恐惧症了。 “啧……买东西你叫人送到家不就好了。” “我认为大小姐应该经常出来走走,晒晒太阳有益身心健康。” “我难道住在西伯利亚吗?” “大小姐的冷笑话又进步了!” “……懒得骂你。”不想再奖励这个人了。 最后我不情愿的打着洋伞走在时田前面,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洋装大小姐和年迈管家的老旧组合这么走在路上,回头率都高了不少。 "大小姐,这根簪子的颜色让人想起夏夜呢。" "不要。" "大小姐,这个丝巾的颜色很衬您的肤色呢。" "不要。" "大小姐,我记得您已经买了……" "我的卡带包已经不够装了,而且它是宝可梦联动诶。" "那大小姐要不要去看看那边的奢侈品专柜?" "不要。" 长叹气的时田空着手进,空着手出。今天唯一的收获是糸色望的宝可梦联动的游戏卡带收纳包。 …… 拗不过时田的下午茶请求——"偶尔体验一下平民的下午茶也不错呢。"现在我一个人坐在咖啡店外围,面前放着一份豪华草莓圣代和华夫饼。 说要体验的人说着,"哎呀,哎呀,老友好像特别着急的想见我。"就毫不负责的丢下我走了。 大份的草莓圣代上还做了熊猫的造型,华夫饼上豪爽的淋上不少糖浆。因为一口气吃多了头疼,我只能极慢的舔着勺子,一边磨牙。早知道就点小份了,拿着菜单的时候泄愤的一口气点了两个大份。万一晚上回家的时候吃不下婶婶的饭就坏了,但是圣代不好打包,只能吃掉。 我不讨厌甜品,甚至非常喜欢圣代。我以前的mama,在我特别小的时候,很喜欢在周末工作回来后给我带一份麦当劳或者肯德基的圣代,还有汉堡和派。年纪再大一些以后,半年都不吃一次。只有在炎热的天气里,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会在便宜的连锁店里吃上。但是我丝毫不怀念儿童时期的时光,毕竟人是无法回到过去的。 "小时候你根本不会这样。" "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 "你真的是我生的吗?" "你一点都不像我。" "我怎么会把你养成这个样子!" "……你恨我吗?" 我曾经设想过,我和她重生了,会怎么过。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最后失望的结局?答案很简单,只要她避开婚姻,避开孩子,避开家庭。 我唯一拥有过的——母亲的爱。她的爱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我曾经特别执着于这个问题。但等到我继承了她的遗产后,什么感觉都消失了。好像母亲这个角色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没什么…… …… 在我视野内的母女,母亲看着非常年轻的模样,女儿才上小学。 "mama!我也想吃那个jiejie的圣代!"她指了指我桌子上,看着非常有食欲的豪华草莓圣代。 "菊子!不可以这样用手指指别人哦,这样做太不礼貌了!"母亲先是用严厉的语气制止了女儿幼稚的行为,看到女儿低头认错后换上笑容,"那你知道该怎么做吗?" "对不起!jiejie!我刚才不应该用手指指你的!"被叫作‘菊子’的女儿朝着我弯腰道歉。 "没事哦,我不觉得有被冒犯。不过下一次不可以这样对陌生人这么做了哦……"我本来想补一句"要听你mama的话。"但还是放弃了。 "谢谢jiejie原谅我!" "……"我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准备推门进去的她们,突然不想就这么算了。 "菊子想吃圣代吗?jiejie请你吃好不好?" 虽然这位母亲想要拒绝,还是抵不过小孩和我的请求,我也给她们点了一样的圣代和华夫饼。服务员贴心的加了勺子用来给母女二人分豪华的大份草莓圣代。 因为这个分量不是儿童能单独吃完的。 "jiejie,你一个人能吃得完这么大的圣代吗?" 点完单后,她们两个就被我邀请坐在一起,年轻的母亲道谢后,带着菊子落座。 "我的话,胃口可是很大的哦~毕竟我比菊子大嘛。" "这样吗!那我长大了,是不是也能一个人吃这么大份的圣代呀?"菊子天真烂漫的发问。 "啊,那肯定可以。"我和她的母亲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希望你到时候还会想吃。 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那些话不应该对她说。我告诉自己,因为她是她,我是我,我们只不过是偶然碰见的两个独立而不同的个体,也许我们身上有一部分互通的点,但我们是不一样的。 这对母女离去后,时田没有回来。但时间还早着,所以我没太在意,重新点单了咖啡打包了几样蛋糕点心,点开手机刷起新闻。 讨论热烈的不外乎都是些各个地区的英雄时事,然后才是国家间外交来往开会的新闻,战争,犯罪,革命,民生……但全都围绕着这个世界最重要的一部分展开——『个性』。 上至纽约和东京街头的大屏幕,下至普通的便利店电子屏,都在滚动着"……个性社会……"这样的字眼。只是有那么一会,我特别希望这一切都只是我的死前幻想。 不是有那种设定吗?发现自己到了异世界,结识了友人与爱人一起经历冒险,最终发现一切都只是自己孤身一人,因为长期被歧视,压抑欲望而扭曲的临死前的幻想。 该怎么说呢?我不是虚无主义者,反而更糟糕。 所以我非常希望世界能马上自己毁灭就好了。因为世界马上就要毁灭了,所以我不用努力活着也可以吧? …… "打扰……请问,我可以坐在这吗?" 我想开口拒绝,抬头就看见了向我搭话的年轻男性,他身上长了复数的手臂。 障子目藏,我想了得有好一会才记起来。 "……嗯,好的,轻便。"我环视了一周,已经没有空位了。 "谢谢。"对方点点头,坐下后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和练习册开始写,倒是很符合他的人设。我看了几眼他的手臂就不再觉得新奇了,低头继续刷着手机。 我的咖啡见底,时田还没有到。对面又坐着陌生的男性,让我觉得很不舒服,甚至没办法继续埋头看手机。为了缓解焦虑,我开始四处张望,尽量不去看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对面的情绪影响到了,障子目藏从书本里抬起头,"……你。" "啊,抱歉。" "你还好吗?"障子目藏垂下眼睛,透过凌乱的白色碎发看向她已经被扣红的手背。从对方喝完咖啡开始,他就一直听到指甲扣弄着皮肤发出来细小的声响。 ……焦虑症? "……我没事,一点小毛病。"糸色望只是想到,她以前是不能摄入过多咖啡因的,没想到这个毛病还被带了过来,没道理。 "你的呼吸有点乱……不像是没问题的样子……抱歉,稍等。"障子目藏提起书包开始翻找起来,很快就拿出了一个小型的医疗包。 "涂一下碘酒,不会留疤。" 我不想伸出手,手还是递了过去。障子目藏接过那只手,用自带碘酒的消毒棉签非常轻柔的涂抹着,意料之中的温柔。 这个人也会成为英雄啊。 我脑子里像是长了个提词器,上面弹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要和他们搞好关系呢?…… "您真的很像绝望大人呢……"时田鼓掌的模样浮现。 "您和绝望大人,都非常擅长于此。" 擅长什么?在问题提出的同时,随之出现的正是答案——寄生在他人的好意上,把接近自己的人都改造成自己所需求的理想■■形象。 …… 心cao人使看向我,"……你在说什么胡话啊。" 我扣着脖子上的皮肤,微微颤抖了一下。他也没什么朋友的样子,原本要说的话又咽回去了。 "我说啊……"你跟我这种人呆在一起,真的没事吗? 可以不要跟我当朋友吗,不然我就没办法不去利用你了。 "其实你也挺受欢迎的吧,只要改改嘴臭的毛病。" 心cao人使扯了扯嘴角,"我让你别老看些重口味18禁你会不看吗?" "哎呀~风太大了,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呢!" 我想,根本无所谓。 我其实喜欢让别人告诉我该怎么做。 …… 他是不是吓到她了?…… 快到店门口那时候,他还记得——对方正和一对母女说笑道别。 障子目藏涂抹完碘酒后,犹豫要不要包扎。这时候他才注意到,她的手被放在他掌心时,与他的肤色明显的产生了肤色差。 他明明没有那么黑。跟父亲一样,都是经常锻炼晒出来的健康肤色。但是和她白皙似雪的肤色相比……他能感受到贴在手掌上的的她在微微颤抖,体温比他略低,涂在手背上的碘酒消毒液的颜色,显得这双手的主人很可怜。 很久以前,他曾经看到父亲也是这么给母亲意外受伤的手上药。父亲是入赘的女婿,母亲是大家千金。她嫁给父亲前从没吃过苦,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母亲手上那些细小的伤口不是本来如此。 "我让你母亲,吃了很多苦啊……可是你母亲她从来没跟我抱怨过……"父亲的话莫名浮现在他的眼前。 他突然注意到,她的手盖在他的手上,有些倔强的紧绷着,不肯放松下来,只有指腹和大拇指下的手掌接触到他,却都在他掌心的位置上,很柔软…… 障子目藏控制不住的联想到他无意间听到学校里的女生最近在讨论关于他的话题——"体型差"。 "!……" 糸色望因为过于紧绷而神经性的动了一下手指头,不小心挠了一下对方的手掌。就看到障子目藏一瞬间像被电击了抽搐了一下,头发都炸了起来,看过来的双眼里瞳孔放大。 "……抱歉。"糸色望没多少真情实感的道歉,刚想抽回手,却被对方伸出数只手臂,牢牢的握住了手腕。夏天本来就炎热,接触到对方的皮肤,感觉到他冒出的丝丝热气,她绷着脸。 被困住了……糸色望默不作声的想,既不厌恶,也不喜欢。只觉得自己像猎物被猛兽盯上了一样有些不适。 "……让我给你包扎一下吧,拜托了。"障子目藏藏在面罩里的嘴巴艰难的挤出了话语,他想如果不是自己戴着面罩的话,现在已经被她看到烧的通红的脸了,又突然反应过来,她已经看到了自己发热的耳朵。 周围的客人正朝这里看着,有女性捂嘴笑着。 原本紧绷着的糸色望在这时却放松了。她冰凉的手指和手掌完全落下,贴合在对方之上。 "那就拜托你了。" "好——好的!"障子目藏慌张的收起其他手,像做错了事的样子藏在背后收拢着,心脏不断地猛烈跳动。 "年轻真好啊——"有中年男性对同伴说道。 "好登对的小情侣呀~"是刚才在笑的女性。 听到其他客人的话,障子目藏如坐针毡。事到如今再后悔已经晚了。他想,不这么做的话,他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