悸动的感觉 含加更
悸动的感觉 含加更
经过这两年多的社会生活,王露然才感觉自己算是彻底成为了一个成年人。 如今她已经学会如何辨别一个人的言下之意,如何拿捏分寸,这是以前的她绝对无法理解的。 看,这就是现实的魔力。 正因如此,近来她才益发感觉到那个女人似乎想要捅破这层窗户纸。 那是一种微妙的难以言说的第六感,没有任何证据可言。 应该怎么办? 这天晚上王露然又睡不着了。 她再次辗转反侧起来。 一方面,她不希望眼下平稳的生活被打破,不过转念一想,又不觉得那个人坦白之后,生活会发生什么特别的变化,而自己甚至是期待着那件事能够发生的。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么那种感觉就像一层无形的浪涛,看不见摸不着,可就是让人没道理地感到恐慌。 王露然想,那大概是因为过度的期待让她的心脏膨胀起来,她恐慌于也许期待一个不小心就会爆裂。 凌晨1点,王露然忽然之间爬起来,钻进柜子里翻箱倒柜。 终于找到那个东西,却又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呼吸困难。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它打开,里面正嵌着两枚戒指。 拿出其中一枚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对着窗外的月光高举起。 那璀璨的光芒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她忆起那个夜晚,那个她拿着戒指跟那个人求婚的夜晚。 合上盖子,碰撞出一声闷响,王露然欲将其放回柜子,可念及那份期待,又将它扔进床头的抽屉里。 说不定会用上。 再次试图睡去的时候,王露然不期然想起女人第一次来到这里的场景。 那是初春的一场大雨,女人找上门来的时候是小萱接应的。 她被淋得浑身湿透,登登登上楼去洗澡。王露然那时只以为她们的财主终于要露出庐山真面目,听闻此事,想也没想就端了杯姜茶给人送去。 “门没锁。”女人说。 王露然当下就愣住了。 她似乎被那道熟悉的声音给摄去了魂魄,仓皇地应了几声好,推开门,同样是那样一个黑漆漆的屋子,窗帘半掩着,雨下得那么大,外面的森林昏如雾露。 女人背对她站在窗前不远处脱衣服,身体的轮廓因为潮湿的布料而显得愈发分明。 “姜茶放桌上就可以。” 女人说,语气低落而沉郁。 “好。” 王露然走过去,每靠近一步,她的心脏就会狂跳一声。 “那个……”她盯着女人的背影,目光直勾勾的。 女人没有回答她,但是呼吸沉重而绵长,像是不愿多说。 王露然自知不便继续纠缠,心里那一个渺小的念头很快就被楼下传来的小萱的呼喊打断,她忙道:“有事打柜台电话。”就离开了。 那阵子民宿生意正是最为萧条的时期,进的货物自然是过期的过期,发霉的发霉。从楼上下来,王露然就缩进厨房收拾角落的那些烂菜叶。蔬菜瓜果都是一日一进的,按理来说她进得也不多,可是因为生意太差,到底还是坏了一大半。 民宿的厨子是位大妈,王露然从附近一家农家乐挖来的,做饭做菜有些时候是体力活,彼时大妈也正面临被裁员的危险,自然而然就跟自己走了。这会儿大妈用脚踢了踢那些烂菜叶,靠着工作台对王露然说: “小姑娘,要不还是算了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你还年轻,可积蓄要是都赔光那就得不偿失了。”说着就解下了围裙,“农家乐那边联系我了,小姑娘,这个月的工资就不用给我了。” 王露然蹲在地上,眼眶一下就红了。饮料零食过期了,她们几个员工还是勉强解决,但是蔬菜烂了就是烂了,烂在地上,烂在角落。 王露然感觉自己那个天真的梦想似乎也要跟着烂掉。 也许自己就是那个成不了事的没用的人,只能按照原文的轨迹走下去才行。 她不甘心,可更多的是感到心酸。 想想几天前,她们多么为了这个大客户所欢欣鼓舞,她还特地拉着众人庆祝了一番,说什么未来可期,结果到头来,也许只是那个人对她生意萧条的可怜而已。 她吸了吸鼻子,进而又感到愤懑。 愤懑自己为什么只是一个故事里的人物,愤懑明明是主角,却没有江锦秋那样优越的硬件,愤懑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优秀,愤懑明明自己已经竭尽全力,结果还是落得这个下场。 她还愤懑于陆绣春的突然出现,愤懑为什么她要跟自己离婚,为什么要考虑自己的求婚,为什么要假装客人突然出现,那十几万算什么?赏赐么?真恶心! 于是她一下站起身,拦住即将离开的大妈,将围裙塞回她的怀里,对她说:“不行,你还不可以走!我们是签了雇佣合同的,你要是擅自离开,我有权起诉你!工资我会照付,你只要安心工作就行,其她我会处理。” 大妈呆呆地看着王露然。 可王露然已经满腔怒火地离开了。 她冒着大雨开上停在民宿门口的红色跑车。 下午她约了山里一户制茶的农家,说好今天要去尝尝味道谈谈价格,半路正好碰见一辆贩售蔬菜的车摊,想着正好不用去镇上买菜了,便下了车。 今天民宿来了客人,不用担心吃不完。绝对不能显得寒酸了,不然被人笑话。对了,rou也要买几两,冰柜里的冷冻rou已经不新鲜了,留着自己吃。 付完钱后,王露然歪着脖子夹着雨伞往回走,袋子沉重地往下坠,两手提着,却在打开车门的一瞬间忽然两手一轻。 袋子破了,山笋、西葫芦登时滚了一地。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王露然这边将手里的菜塞进后座,那边忙不迭弯腰拣拾。车门开着,雨水不断飘进车里。车座是真皮的,换作以前,王露然绝对舍不得为了区区几颗菜而糟蹋她的爱车,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眼里只有不断滚远的山笋。 山里到处都是斜坡,王露然追出去老远,最终那根山笋还是掉进了水沟里。下了雨,水沟成了一条小河,坡度有多大,水流就有多快,不一会儿那白色就消失在了视野中。 山笋是这里的特产,尤其是这个季节的山笋,简直鲜掉人的大牙。这也是她觉得自己唯一能拿得出手来招待什么都不缺的陆绣春的菜食。 而在山笋被冲走的一瞬间,王露然感觉心里某根弦也跟着断了,她不断控制住的发酸的鼻头陡然猛烈地发作起来。 然后她开始哭。 蹲在地上,哭到喉咙发疼,双眼模糊,整张脸被雨水还是泪水浸润。 “小姑娘,这是你的么?”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头上的雨水消失了,那位老人打着雨伞站在她的边上,手里拿着那根被水流冲走的嫩生生的山笋。 “我就说怎么水沟里会有笋,还想着晚上把它炒了吃呢。” 老人就住在附近,是张熟面孔,可惜王露然过去每每只顾着来去匆匆,不曾也没那个闲工夫跟她们联络感情。 老人让王露然跟她回家擦一擦,说这深山老林的,难得看见一张年轻的面孔。王露然也没有推辞,只笑着,可心里仍旧不是滋味。 她还在想陆绣春。 想她现在在干嘛,想她接下去还会干嘛。 终于无法忍耐的时候,她跟老人说起这件事。 她也不是真的需要获得什么建议,她只是需要倾吐,她想的是,老人家这把年纪了想必记忆不会很好,快快地忘了,这样自己也没有心理负担,谁知第二天周围一片的老太太都知道她是离婚后跑来山里的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那时她正因老人的一句:“可能她只是想要过来看看你。”而呆愣在了原地。 “也许她只是想你了。” “是、是么?” “怎么不是!你说你一声不吭就一个人跑了出来,人家能不想你么?”老人用嗔怪的眼神瞪着她。 王露然一知半解地点头。 可是陆绣春从来没有给我发过消息啊,她同时又在心里抗议。 那次陆绣春只在民宿住了三天,直到走的时候,王露然也没去见她一面。说实话,其实趁醉酒见了她那副面孔一面之前,王露然从未百分百确定那个人就是陆绣春,只是单方面将那个人当作陆绣春而已。 在王露然看来,她们是绝对不应该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重逢然后重新开始的。 她希望她们的重逢是圆满的,充满喜悦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堵塞着自己满满的不甘和愤懑。 陆绣春第二次来到民宿是两个月后的夏天,第三次是此后一个月,那时已经是秋天了,这次是第四次,冬天。 才四次而已,然在这段时间里,王露然已经获得了些许自己想要的成功和圆满。 她已经能够放平心态,并且重新感受到悸动的喜悦。 说起来,再过一个来月就是她们的结婚纪念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