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厢缱绻,永以为好
玄逸来吴府明面上是送夙家公子回府,实际是与吴将商洽未尽事宜。昨夜吴将夜访东宫,从前一向中立的将军竟有相助之意——她虽立储,却也仅因父亲是当朝君后,相比皇三女玄殇父族盘根错节,内有左相相帮,外有慕容老将军十万兵马,玄逸急需在朝中打下根基,吴将肯相助,正是求之不得的保障。 这厢她与吴将在书房密谈,那厢夙尽怀恍恍惚惚的回了内室,下人唤他几声才将将回神: “何事?” “公子今日怎么魂不守舍的,是田嬷嬷刚来过问您明后两日有没有空闲。”那小厮自小跟在夙尽怀身边,知他自小端方,还从未见过这样神情恍惚的模样。 “咳……只后天晚上我要会一旧友,你和嬷嬷说其余时间皆可随她安排。” “好嘞公子,我这就去!您的玉扳指可真好看!” 夙尽怀闻言一惊,才发现不知何时已经把扳指戴在了手上,白玉里带一笔浓烈的赤色,正雕了一只涅槃重生的威凤,内侧有些磕碰的划痕,看样子已经陪在主人身边很久了。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夙尽怀低低重复了一遍玄逸的话,犹豫半晌还是抿唇摘了下来,妥帖包好收在抽屉里。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只是一句无心之言吧。 吴将肯助玄逸夺嫡,实则也是有求于人。玄殇如今敢仗势欺人,任由宋家辱没怀儿,日后若是登位只会更加嚣张。 十二年前她不涉权术却痛失所爱,这一次,她涉足党争只一个要求—— “殿下日后继承大统,请将中宫之位留给怀儿。” 不出所料。 玄逸下意识转了转掩在长袖下的玉佩。她昨夜在吴将走后让人查了吴府近日动向,不难猜出一贯中立吴将为什么会选择她,从玄觞手里保下夙尽怀只是其一,观今日宋瑟对夙尽怀的态度,应当另有隐情。 “唉……”一声幽幽叹息,吴将一生戎马,最不喜优柔寡断,此时却欲言又止起来。 “虽是政治联姻,但这也是你们的终生大事,我不想在此欺瞒殿下,日后又成隐患。” 她闭了闭眼还是开口道: “怀儿被宋瑟一众所迫,已是不洁之身。” 玄逸错愕抬头,似是没听清对方在说什么。吴将见她这种神色,不由苦笑摇头:“也罢,我……” “本宫会好好对他。”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这回轮到吴将错愕,她不甚礼貌的盯着年轻女孩儿的脸,颊边还有些孩子气的软rou,眼睛确是明亮真诚的—— “愿永以为好。”玄逸握紧了手中的玉佩,双手并过头顶深深一拜。 是对长辈才行的礼。 —————— 元华四十七年,云中宋氏因诗讽新政、暗行贿赂等八条罪名被下旨抄家,嫡系二十三人尽数下狱待命,其余流放京外无诏不得归京。 官兵整整搬运了九日才将宋府清点干净,这是今日最后一批,车轮隆隆轧过青石板,与骤降的惊雷混作巨响。 不远处的茶楼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这件事无疑是给看似平静的京城投下了一粒石子,会搅起更大的风浪。 “宋氏系左相远亲,谁不知道这些年宋氏所为是左相授意,这位就没事吗?” “我听说啊,圣上原本要将左相外放潮州,还是皇太女出面求情,说左相为朝效力多年功过相抵,最后只是罢朝八月俸禄减半” “皇太女高义啊,不然这一遭不知要牵连多少人,又是一桩血案” “呵……”众人讨论的热火朝天,没人听见一帘之外的隔间传来一声轻笑。头戴兜帽的男子抬手暖了一壶热酒,透过蒸腾雾气和雨幕看向宋府,凑热闹的人已经散了,只剩三两官兵正给那朱红大门贴白封。 羽翼被折,罢朝八月,再回来哪还会有左相的位置,赚足了名声又讨到了利益,半年未见,逸儿果真长进不少。 孟容决收回目光,手腕一转翻出一把短刀,热酒淋在白亮刀刃上,又被手帕悉心擦净,露出一个小小的“逸”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