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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富商,姓聂,字惊尘。始祖可以追溯至唐天保年间,做过七品县丞。晚唐末年,祖上之人在混战之际,铤而走险,倒卖军需,发了一笔大财,此中种种奇遇在此不表。且说聂惊尘,富甲一方,在江宁郊外的五云山建了一座惊尘山庄,从山脚到山上的台阶都是用从大理长途运抵白玉理石,惊尘山庄光动绿烟,粉开红艳,千层曲槛,亭亭环绕,阁阁凝香。聂惊尘有二子,三女。长子和幼女均是正室薛氏所生,薛氏出自世代书香之家,其祖从唐朝开始至今有五人任翰林院学士。聂惊尘长子名叫聂瑞昭,幼女名叫聂瑞弦,乳名弦儿。初春烟雨,江宁城中青楼画阁,棱户珠帘,宝马争驰于御路。一辆梨花木,窗牖雕刻精致牡丹花,马车围帐用的是绛紫色娟秀,上面绣着繁复但玲珑有致的百花争春图,马车所过之处,一片弥香。“停车。”轻灵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车夫停下车,聂弦儿白玉纤手缓缓撩开绛紫色百鸟争春的车帘,她眼尾稍向上翘,天生一双桃花眼,不笑时眼神似醉,笑起来顾盼生辉,妩媚中透着清灵。马车旁的丫鬟小心翼翼扶她下马车,“小姐,老爷说让你下山看看,可没让你下车呀?”“都出来了,他还管的住?我都及笄了,又不是小孩子!”聂弦儿有些不耐烦说,“你们去东门等我,我自己逛逛,一个时辰后去那里会你们。”惊尘山庄的三小姐聂弦儿是出名的大小姐脾气,一点也没有继承她母亲端庄贤淑之性,静坐时倒是像极了大家闺秀,婷婷袅袅,但是其他时候就……聂弦儿从小长的粉嫩可爱,长大更是娇美动人,作为父亲,聂惊尘不想让市井那些男人把这么美艳的女儿看了去,因此把她看的很严,她从小到大下山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她自然要好好逛逛。熙攘热闹的街道逛完,她拐了条街,出现在她眼前的景象完全不同。这条街上每个人都是蓬头垢面,穿的破破烂烂,哭哭嚷嚷,伸着指甲缝里塞满黑泥的手祈求着往来绫罗绸缎之人给予施舍。虽然南唐偏安,但是这毕竟是乱世,其他国纷争不断,好多人都避难到南唐,在避难途中骨rou分离,妻离子散,就算逃到南唐也因为无法谋生而死。从小在金玉温儒中长大的她还是第一次目睹贫穷与战争的残酷,她被强烈震撼到,原来世人还有活得如此之苦。她步行在这些人之中,摸着腰间带的为数不多的细软,在寻找一个值得她施救的人。在一堆蓬头垢面,满脸污泥的道路两侧人群中,她发现一个男孩,头发梳绑的井井有条。他身上穿的是一层补丁压一层补丁的粗布麻衣,麻衣色彩各异,但都被洗成姜黄色。不过衣服却整洁,好像还特意把褶皱处用力抻抻扯平。在污泥哭喊的难民中,他所跪的地方似乎画出一道结界,把所有潦倒污秽隔开,他身上自内而外散发出层层一尘不染的清光。他跪在地上,白净的手放在膝盖处,低着头,没有向其他人一样伸手乞求。他也在求施舍,但却不卑微。他身前是用血在青色石板上写的四个字,“卖身葬母”,字迹苍劲,如瑟瑟秋风。血迹已干,褐红色甚是显眼。聂弦儿在他面前立定,精致的白靴映入他眼帘,他缓缓的抬起眼,年纪虽小但五官精雕细琢,尤其那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纯净又迷人。聂弦儿对上他的目光,微微一笑,眼波流转间触得他心房一颤。她蹲下身,掏出腰间的细软递到他面前,“给,把母亲葬了吧。”小男孩紧张的手反复搓着裤子上补丁的棱角处,擦了擦手心因紧张和激动产生的汗水,生怕沾脏了这鹅黄色绣着翠竹的绫罗钱袋。“不知道够不够,我嫌沉也没有带太多在身上。”聂弦儿看到手上的翡翠玉镯,摘下来放在男孩捧着的钱袋上,“算上这个玉镯应该够了,如果不够你来城外五云山的惊尘山庄找我。”聂弦儿说完起身欲走。“小姐……”男孩声音因过度激动而沙哑,“谢谢小姐大恩,等我葬了母亲,再去找小姐您。”聂弦儿回眸一笑,“不用。”男孩轻轻抚摸丝滑的钱袋,这是他第一次摸到上好的料子,钱袋在聂弦儿怀中揣久,染着她清幽的体香,环绕在男孩鼻尖,他闻的迷醉。钱袋右下角绣了一个“弦”字,男孩猜想这个小姐名字中应该有个“弦”,名字更是雅致。经历了战乱颠沛流离,父母惨死之后,他已对人生毫无任何希冀,可就在那天,他发现神明真的存在,而她就是他唯一的神,点亮他人生新的希冀。五日后,聂弦儿在闺房中无聊弹琴,下人禀报说山下有一男孩要找一位名字中带弦的小姐,怎么赶也不走,问聂弦儿是否要下去看一看。聂弦儿早已忘了那日施舍的男孩,但是闲着也是无聊,就下山去瞧一瞧。走近才发现是那个男孩,她问的亲切,“你娘的后事安排好了?”“嗯,多谢小姐。”男孩说着要跪,被聂弦儿拉住手臂拦下,“不用谢,不过举手之劳。”男孩紧张的搓着两腿外侧的布料,嗫声道,“小姐,我说卖身葬母,现在我就是小姐的人了。”聂弦儿莞尔一笑,“不用,你且去吧,我不需要你卖身。”男孩听到聂弦儿这句话眼光顿时暗淡下来,“可是……可是小姐的恩,我是要还的。”“对你来说是大恩,对我来说不过是几个小钱而已。”聂弦儿拍拍他的肩,“走吧,别把这份恩情放在心上。”男孩头低的更沉,嗯了一声,转身往回走,慢慢悠悠。聂弦儿看他清瘦单薄的背影,萧萧瑟瑟,突然想起一事,“哎,你……还有其他亲人吗?”男孩回过身,依然微低着头,眼中噙着泪花摇摇头。“那你留下吧!”聂弦儿上前一步道,“留在惊尘山庄,至少有个栖身之处。”男孩听她说完激动的点头,噙在眼里的泪水眨眼间流下,抬头笑看聂弦儿。聂弦儿心想这个孩子年纪虽小,倒是有骨气。他本来可以说自己无家可归仰她留他,可他却偏偏不说,要不是自己多想一层,他不就又漂泊无依了?聂弦儿带他上山,温声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是哪国人?”“我叫鹿铭,今年8岁,是汉国人注释1。”“鹿鸣,好名字,‘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聂弦儿由衷赞美道。“谢谢小姐夸奖,不过我的铭,是刻骨铭心的铭。”鹿铭恭敬回话,不知道为什么,每和聂弦儿说一句话,他浑身上下都激发出莫名的喜悦之感,头脑都处在一片空白中,明明这里草木茂密,氧气充裕,可他就感觉呼吸不畅。“不过鹿铭,惊尘山庄有个规矩,里面的仆人名字都不让带姓氏。”聂弦儿说到这里粉唇轻抿,眼珠灵动转了两下,“不如你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