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为了实在理想中的美梦,他们的哄劝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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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即末,白鹭霜凝,风寒万籁。 下朝后,帝渚正要出殿去往浮云台,身旁便有人靠近熟稔的同她打着招呼,温煦和蔼的笑声甚是亲近熟悉。 帝渚闻声望向身边的老者,同他回应几句家常,再温声细心的询问道:“国公,这天寒地滑,听他们说你腿脚不好,宫外可有家仆等候?用不用本侯命人送你回府?” 郑国公却是默默打量了她半刻,不答反问:“殿下,你今日有些魂不守舍,可是心里有事?若有为难之处不妨与小老儿说道说道,小老儿虽然言轻身微,但还是能略尽绵力。” 没想到郑国公如此关心她,上朝时都在时刻注意着她的细微变化,帝渚怔了一怔,忽的莞尔。 “国公是同本侯说笑?你可是凤歌的三朝元老,一国之公,连皇上都要给你老几分薄面,还有何事是国公只能‘略尽绵力’的?” 说着帝渚看了看四周,见官员们皆是早早散去各自打道回府,唯他们两人还站在殿前迎风说话。 天气寒冷,霜降大地,她不免担心而今已算年迈的郑国公行路不便,便主动伸手扶住了郑国公,扶着他小心的往宫外走去。 一边走一边安抚着等她回答的郑国公。 “国公无须担心,本侯无事,只是……” 帝渚犹疑了一阵儿,觉得这件小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便诚实的坦述道:“只是近来府里的将士们都在想法设法的游说本侯。” 自从数日前军师突然提起那事后,手底下的几名心腹就像突然得到了高手点拨似的恍然顿悟。 几人开始日日的变相给她提及某某家的公子容貌俊美如仙,某某家的少爷又是如何的心善德高。 反正就是可着劲的赞扬男子好处,一心哄劝着她多出门看看外人。 好像她随随便便出趟门看一看,择日便能从大街上简单随便的拐个男子跟她回府。 他们一心认定将军府只要再多出个当家主子,后来的日子便大变不同,各种严规历己的条条约束不仅会放得宽松,也再无人会对他们管制过多,到那时日子过得才叫美哉! 为了实在理想中的美梦,他们的哄劝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是以这几日,帝渚烦不胜扰。 并不知晓内事过程的郑国公闻之好奇,问道:“游说殿下?游说何事?” “他们想说服本侯参加城中举行的酒会茶宴,看看有没有品行不错的少年公子。” 帝渚脸色变了变,竟有点微妙的扭曲,语气阴郁的补充道:“或者……性格温雅的贵家小姐。” 竟是都不指望她能看上男人了。 这话一出,郑国公都愣住了。 他也没料到帝渚府里的将士关心起帝渚的终身大事,比自己还要热衷和激动,连是男是女都大方的表示无所谓。 反应过后的郑国公先是假咳了两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再开口试探的问道:“那殿下,是不愿意吗?” 帝渚闷闷的答他:“本侯这像是愿意的么?” 要不是学了多年的严厉礼仪,不能公然做出有损德行的行为,她都想学往日林川的做派直接翻个大大的白眼! 瞧着帝渚这幅有苦不能说的无奈情态,便不难想象这几日将府中的情景该是何等热闹。 郑国公笑得眼角鱼尾纹一层接一层,好声宽慰道:“既然殿下不愿,便同府中的将士们好好说道说道,莫要强求姻缘之事。这事急不来,有情人终会到一起,若是强求而来的姻缘,最终不会是桩好事。” 虽然几个月前他才和帝渚偶然谈过这事,事后也曾为帝渚私下斟酌着人选,但万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事过犹不及。 “说是这般说,但那些死脑筋如何肯听得?”帝渚笑的苦涩,“何况本侯也懒得说,随他们闹腾吧,待过个几日后他们的热心劲下去了也就算了。” 郑国公笑着颔首,过了半刻忽又道:“殿下,其实小老儿也想问一问,殿下喜欢怎样的人呢?” 帝渚楞了下:“本侯喜欢的人?” “殿下今年二十有五,将至年关,来年便又长一岁。”郑国公笑道。 “在凤歌,像殿下这般年纪的女子膝下早有儿女成双,共享天伦了,殿下再不急,小老儿也不免急了呀!” 他与帝渚的关系亲厚,非比常人,说及这事只是纯粹的陈述与劝解,未有恶意。 相反,他更多的是对帝渚的满满关怀之意,所以帝渚并未太过反感。 两人谈话间快走出内宫范围,帝渚扶着郑国公转过一道偏拱门,方是沉吟回答了他。 “国公,本侯没有喜欢过人,也就谈不上来怎样才算喜欢……因此就算你问本侯,本侯也不知该如何答你。” 郑国公蹙眉,不确定的反问她:“这么多年,殿下一个人都未曾喜欢过,心动过?” “一个未曾。” “那殿下便随便说说你对那人的大致期盼,比如爱好,性情,品德什么的等等皆可。” 看样子帝渚基本就没有深思过这等事,郑国公就不抱过多希望与她了,只求着她能大概给出个方向,自己事后再仔细的挑着走。 不然到时选来的人帝渚全不满意,他所做之功都是腹水东流。 帝渚偏头想了想,这么多年她确实没有想过这事。 只觉姻缘离她相隔极远,与她没有丝毫关系,如今突然叫她给个偏好的设想,还真有点难为她了。 她想了良久,方缓缓说道:“那个人,可以武功比不得本侯,可以地位达不到本侯,甚至身位低微,学识不足都勉可,但一定要心善性柔,懂事体贴,会看眼色,不会无理取闹,不看时机的打扰本侯办事。” “恩,应该的。”郑国公点头。 帝渚的武功与地位世上鲜有,想再找到高得过她去的人世间寥寥无几,那么找来的那人便该是奉她为先,谦卑柔顺。 “府里多是些鲁莽粗壮的将士,本侯看了这么多年也看腻了。”帝渚道,“所以他要长得温柔顺眼,眉眼如桃花,鼻梁如远山,不笑时是林间清风,笑起来时便是炎日暖阳。” “人皆爱美,食也性也,若样貌不过眼也配不得殿下。” “松子常常跟在本侯身边,府里的三百将士又常有打架比武的切磋闹事,他的胆量就不要太小了,否则时常吓得乱叫,本侯会听得心烦。” “呃……这个嘛,既然跟了殿下,胆子是要大些,不然也是不成的。” 虽然凤歌皇城里的贵族子弟多是些学文不爱武的文弱书生,胆子一个赛一个的小。 但他相信总归会有些人的胆量不错,之后再习惯习惯便好了。 “本侯不喜欢阿谀奉承之辈,他就算打不过本侯,也别畏惧本侯,而是敢和本侯平等对待。他的秉性要纯直无惧,威武不屈,如若本侯哪里做得错了,他能直接指出来。” 她还补充道:“就算与本侯争吵出了矛盾也无事,只要别藏头露尾当个小心人,本侯最是讨厌性情别扭,还隐瞒不说的软性子。” “……唔,这有点困难,不过不急,只要与殿下相处久了也就了解殿下的脾性了。”郑国公皱了皱眉头,很快又释然了。 “本侯身为长帝姬,又是统领二十万士兵的大将军,便不可能下嫁与他,所以他只能入赘将军府,搬过来与本侯一起同住,今后本侯去哪里他也得去哪里,不能心有怨言。” 郑国公的眉头抽搐了两下。 “而且他那边的亲族关系也要处理好,别隔三差五的说他要回府探亲,或者总有乱七八糟的亲戚来府中拜访,扰人烦心。” 说到这里,帝渚许是觉得自己对那人的要求太过了。 血缘亲情哪里是说断就断,要是与人成婚后便把那人彻底锁死在自己身边,不准他再与亲人接触实在是有点丧失天良。 于是她干脆改言道:“算了,他最好是孤身一人,无父无母,身无牵挂吧,不然过后两厢难为,他也会被旁人指责成不孝不忠之人,徒惹他白白伤心。” 帝渚红口白牙一张就要人血脉断绝,举目无亲,偏偏听着又是个道理,还有为对方考虑担忧的好心肠,叫郑国公一字不得反驳,便发出两声虚虚讪笑。 “对了,他不得娶过亲纳过妾,进过花楼的都不可以,本侯府中的林川便是这种花心浪子,要不得。” 这厢,帝渚没有察觉到郑国公逐渐僵硬的脸色,依旧想起一个就补充一个要求。 “他的年纪最好也比本侯小些。听说年纪愈大的人心思越沉,而且更容易年老色衰,到时老了还要本侯照顾他,很是麻烦。” “还有……” 还有?! 并未注意到郑国公一变再变的复杂脸色,帝渚脸色认真的继续补充。 “本侯就帝渺一个亲meimei,把她当心肝似的疼,对她任予任求,她喜欢的本侯一定给她,她不喜欢的本侯也不喜欢,若他不能讨帝渺喜欢,那本侯也绝不会同意他入将军府。” 郑国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经过帝渚这一说合计下来,整座凤歌皇城扳着指头数怕都数不出超过一只手掌的人。 这叫他上哪去找所有条件都附和的人?把整座皇城翻个底朝天都未必能成! 就在这时,帝渚忽然停步不前了,正苦苦思索的郑国公一见身旁人不动,便抬头看向了帝渚。 “殿下?” 帝渚没有回他,只两眼直视前方,慢慢皱起来的眉心能看出主人此刻的心情不佳,脸色冷硬,透着几分明显的厌烦。 前方有两列宫女太监正往这边走近,而为首之人正是姜涞。 只见他一身水青色曳撒,外罩厚厚的轻裘细绒,更是衬的一张阴柔面庞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皮色光润无暇。 上好的羊脂白玉比之他披风下间隙露出的那一双细腻白皙的手骨都要逊色不少。 可当他看见帝渚的那一刻,却是当即沉脸握拳,灿亮星眸也化做寒目。 一刀刀眼光如刃的劈空射来,眼底的深厚怨恨比起帝渚眼里的厌恶丝毫不遑多让。 诺大的皇宫,无数的宫殿回廊,身份迥异的两个人却刚好在出宫的其中一条路上迎面相撞。 眼前情况正是把冤家路窄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