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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到站了,一楼,大厅门打开,空无一人。隐约能够听到警车的啼鸣,我得加速了。 我让卢卡斯走在前面,自己在他身后象征性用刀怼他:“会开车吗?” 他点了点头。然后我快步指着他来到门外,走向一辆出租车,那个被我砸晕的司机还睡在车里。我走之前把司机移了个位,让他坐在副驾驶,卢卡斯坐在左边,我坐在后座,之后立刻用刀指他的脖子。 “开车,往警局远的地方走。” 车子启动。透过车内后视镜,我能看见卢卡斯的眼,一下转向司机,一下转向我。他的局促倒是显而易见,我把刀往他身上贴了贴,时而竖起,时而横向,若是这时紧急刹车,一定能捅烂他的脖子。可是这只脖子,我还没有见过,一想到它曾经被一个女人侵犯,我居然觉得更美了几分。当然不会真心想捅烂它。 大约十几分钟后,大家都平复了些。刚才的惊险不在话下,后面追逐着的警车也不敢造次。这里是闹市,人流量大,一不小心就能压死生灵。前座昏昏大睡的司机,鼻腔里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他倒是睡得安然。我确保卢卡斯不会跑后放下了刀,往前伸手掏出他兜里的手机关机抛向车外,手机砸了个稀巴烂。 “你??”他看着我又拿出昏睡一旁的司机的手机扔了。 “警察会定位你的电子产品。”我解释道。因此我今天没有带手机。 我转头去看后面追逐的警车,催促道:“再开快点。” 惊喜地是,卢卡斯听完没有执着于其他,而是踩上油门加了速。此时的车像冲破云霄的陨石,飞快跑起来。我有些惊讶,他好像很急切于离开那里。我能感受到他愈演愈烈的好胜心,还有勃发的隐忍的情绪。即使他一声不吭,也能通过后视镜看见他眼里的电光火石,他上瘾了。警车很快被甩到后面,他开车的技术很好,方向盘左右大幅度旋转绕过好多歪道,甚至抄了近路蹭开挡路的垃圾桶前进。我们驶向郊区,一路狂奔,饶了好几个弯,直到没了警笛声。我们停在了一个废弃仓库前,下了车。 我先掏出司机兜里的车钥匙下车,然后按下匙把车门锁上,把他们两个留在了车里。我走进仓库捡了一根沾满尘埃和泥的脏麻绳,把昏睡的司机拖出,五花大绑起来。卢卡斯静静地看着我做完这一切。 我给司机打了个结,结束后抬头看车里的他。 “你暂时不会逃跑的是吧?”我问。 他没有说话,而是压着眉毛看着我。我把司机拖出来时没有锁车,给了他逃跑的机会。但其实他要是开车逃跑的话,我会立即引爆放在后备箱里的炸药。 我拖起司机的肩膀,费力地往后拽:“不会跑就下来帮我,他很沉。” 他仍坐在车上,一动不动。 无奈,我只能一个人把司机拖向旧仓库里。到一半时,我冲车里的他喊:“你确定不下来?” 他眨了下眼睛,沉着一张脸,终于移动他的屁股下了车,可还是没有来帮我,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没良心的东西。我腹诽道。 等我把司机靠着墙绑好,确认绳结扎实后,站起来拍了两下手。刚才那个女人的血,溅到了我的手腕上,我蹭着司机的衣料擦了两下。 “怎么样?开心吗?”我试探着问。 他把视线从司机身上移到我身上,奇怪又歧视地看着我。 “你别看我,我们都一样,其实你早想这样了,不是吗?”我笑嘻嘻地说。 他似乎被戳中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要带着你去采访呀。” “什么?”他迷惑。 “你不是想采访我吗?我带你去一些地方,可以更好地做采访。” “这就是你绑架我的理由?” “那你配合我的理由是什么?”我微笑着看他:“单纯想报复她吗?你可以选择辞职或者举报,可你为什么要忍着呢?一个月五六次,不累吗?”我着重强调“五六次”,成功激怒了他。 “你他妈再说一遍!!”他拽住我的领口几乎把我吊起,我的脖子被勒得后仰,之后说:“你别忘了,我有刀啊。” 他瞬间松开了。我能发现,他应该是个容易被情绪cao控的人,要不是我不想杀他,换一个暴脾气的杀人犯,估计早把他碎尸万断了。 我扭了扭脖子,揉了揉手腕,缓和了一下僵硬的关节。然后又走进仓库内部,挑挑拣拣。卢卡斯站在原地,张望着这间巨大空荡的脏黑色。待我回来时,又捡了一条粗糙的麻绳,这条麻绳够长够硬,捆在他手腕上,就能牵着他走了。我强抓起他的一条手腕想要动作。 这次他没让我得逞,猛地抽了回去,然后后退几步,一副自卫的架势。 “干什么?!”他防备地看着我。 其实我对他也充满疑惑,最让我难以摸透的,就是他根本不害怕我。如若是个平常人,在我拔刀威胁他的那一刻,应该是吓到流尿的。或者强行挣扎,发疯了般求救。但卢卡斯不是,他甚至配合我,顺从我,同时对我充满警戒,还偶尔反抗。 他这样子,我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是绑匪,我要绑架你呀。” 他脸上似乎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拿着绳子再次靠近,他又退了几步,离我远远的。他像只钻进别人院子里的猫咪,无法确定面前浇花的人类是敌是友。没办法,我白了他一眼,独自走到一个摆着箱子的柱子旁坐下,先不打草惊蛇。或许他只是需要时间,我想。 他看坐在箱子上悠闲目视对面司机的我,确保一时半会不会伤及他后,慢慢走动起来。他从我身后绕去,来到仓库里面,看向墙角成絮的蜘蛛网,又看看周围落满灰的机械,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细心观察着,转着看那些横七竖八的铁臂,被废弃的仓库里飘荡着一股潮湿的铁锈味,黝黑的油漆手一样扒在墙上。卢卡斯似乎在观察地势,或是记录什么,我仍坐在箱子上,拖着脸看他。 “卢卡斯。”我叫了他一声。 他远远地回过头来看我。 “警察在晚上会找过来,你要继续和我走吗?” 他没有回应,可能我的阐释不太清晰,于是我解释道:“我希望你不要逃跑,因为你的采访还没有结束,晚上之前我们最好离开这里。”我站起来向他走去。 他这次没有动,为了让他放松警惕,我专门在他前面的一段距离停了下来,应该能给他一些安全感。 “你会和我走的,对吗?”如果他拒绝,或者反抗,我就划烂他的腿,让他没法逃跑。 他这次依然没有回复我,我不喜欢一个哑巴:“说话。” “你要带我去哪?”他问。 “去劳瑟。” 他做出了一个“为什么”的表情,我解释:“去找杰罗姆的经纪人。” “找他取证?”他终于说了一句带脑子的话。 “嗯,没错!”我开心地答道。 “他在劳瑟?” “没错,在劳瑟的一间私人公寓里。” 卢卡斯半默许了,他没有拒绝,然后绕过我往仓库外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他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司机,又望向远方。这里是郊区,离公路很近,想要到劳瑟只需要几个小时的时间。 他凝视着远方的原野和几栋红顶小房子,看风吹过草地时带动的波浪,我来到他的身边等他。这里风景不算好,但是在山顶,一个缓慢延展的坡地,载着平稳流动的路。从上往下望,大地收在眼底。平原处的杨树林被风吹得扇动叶子,像反光的鳞片。有人在麦田里开拖拉机劳作。 我陪他静默了许久,一直望向远方,时间被拉伸得细长且缓慢。站在这样一个高地上,风照样能够找到我。它用手指撩拨我,摸摸我的头发,抚过我的眼皮。卢卡斯站在我的身侧,静得如若死去,只有埃俄罗斯在我耳边缠绵。一时间,我恍惚地以为,这是风和我的独处。 倏然,他开口了:“这算是逃亡对吗?” 我忽视风侧头看他,太阳在缓缓往下降,快要逝去的光,堵在他的脑后,或穿过他的身体照过来。 “对,我们在逃亡。”当我说出口时,脑神经莫名刺痛。我狠狠皱了一下眉,然后缓过神来,对他说:“你不喜欢那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问的“那里”是指哪儿。 他嗤的一声笑了,身子完全放松下来,这时我意识到,恐惧这个词,似乎对他很陌生,甚至都不相识。 “我怎么会喜欢那种地方。” 我想,他一定有什么事情,除潜规则以外的。 还没等我张口,他便转过头问我:“我们什么时候走?” 这样我也不想继续问了:“都可以。” 我走向仍在地上大睡的司机,蹲下来掏出他兜里的钱包,打开数了数:“三百块钱,还不错。” “他怎么睡得那么死?”他问。 “我用车上的破窗器敲了他的脑袋。” 他睨着司机的脸和平缓起伏的胸膛。 “就把他留在这?” “放心,警察来了之后会把他带走的,这里人不多,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点了点头,然后:“开车?”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