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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不知何时起了风,风里带着深秋的寒意,仿佛能冻透人心,但大家正在讨论最近刚刚上任的儒雅的副院长,谁都没能及时察觉到。第六章M大的元旦晚会精彩一如往年。有全校震破天际的校歌大合唱、有舞蹈社的十类舞蹈串烧、有滑板社的精彩滑板秀,有外语社和话剧社联合出品的撕心裂肺的,有音乐社的钢琴独奏。钢琴独奏的演奏者是马慧珍。周韵韵:“啊啊啊,我们马慧珍看起来真的是很仙很可口……”肖阳:“啊啊啊,啥家庭啊,能养出马慧珍这样温柔有才的姑娘……”寇越望着聚光灯下恬静的马慧珍,感觉自己心里的阴暗小人压不住要蹦出来了。马慧珍确实很优秀,成绩、性格、与人相处细节等各种意义上的优秀。但马慧珍越优秀寇越就越伤心愤怒。但偏偏寇越也并不能做什么。元旦期间时研回家一趟,顺便给寇越带来王馥自制的辣椒酱。王馥自制的辣椒酱是小区里的一绝,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佐料,但是鲜香辣一样不缺。“越越,要不然我给你送过去?”时研在电话里说。“我自己去拿,”寇越道,“我刚好明天下午要去趟银行,到时候顺路捎回来。”结果由于下午突然有其他安排,寇越早上一起床就去了银行,回来的路上拐至时研和曲殊同的公寓,去取自己的辣椒酱。寇越敲门不应,给时研发了条信息,输密码进门。与露台上正埋头给时研刷鞋子的马慧珍狭路相逢。寇越猝不及防顿在门口的昏暗里。马慧珍手指勾着时研的球鞋,顿在露台灰扑扑的天光里。寇越惊觉眼前是什么奇景,开始满屋子找时研,她要跟时研打架!但是时研不在,他去两条街外的周记胡辣汤店给马慧珍买早餐了。寇越转头瞪着马慧珍,厉声问:“是什么时候的事儿?”马慧珍低着头不说话,但是眼眶却极快地红了,再不过十秒,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沾湿了长长的睫毛和大半张脸。寇越也不为难她,转头给时研打电话,问:“你在那儿?”时研平静地说:“越越,我在学校。”寇越听到这句一点不磕巴的谎言,眼眶一瞬就红了,她面不改色吞下喉咙里的哽块,用同样平静的语气说:“我在你的公寓里。”顿了顿,不愿意显得自己太阴阳怪气,补充道,“马慧珍也在。”寇越挂了时研的电话,就开始兀自发呆。她不知道时研和马慧珍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在她的印象里,这两个人甚至都没有对过话。寇越低头去看马慧珍手里的那双鞋,能亲近到帮对方刷鞋的程度,应该早就过了暧昧期,是板上钉钉的状态了。在等待时研赶来的时间里,寇越想起了寇怀璞离开以后的日子。楼下的老教师说的没错,时间果然能模糊记忆、抚平疼痛,寇越此时再想起来,其实也就几个片段而已。那时她刚满十岁,小学四年级。有一回,她拎着书包慢吞吞回家,路过一家小卖铺,她突然不错眼珠地盯着人家重新放到门外的冰箱看——去年夏天寇怀璞曾经站在这个冰箱前问她吃不吃甜筒。寇越最后是一路哭着回家的。其实这不是寇怀璞去世以后她第一次独自放学回家,也不是第十次,但就是突然意识到再也没有人来接她放学这件事情了。有一回,她跟掌控欲强的王馥再次起冲突,王馥急赤白脸地要求她不做完两张卷子不许上桌吃饭,寇越直接当着王馥的面将卷子给撕了。最后当然是没有饭吃的。但至晚上十点,虽然其实并没有很饿,寇越却缩在被窝里在雷雨声里哭得喘不上气。她突然意识到再也没有人深夜敲门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开解她以及给她塞零食了。有一回,王馥教她包了寇怀璞最喜欢的甜粽子,一大早载着她去墓园看寇怀璞。刚下过雨,墓园的石板路很滑,最后她走路太过心不在焉一不留神摔出了四级台阶,粽子一个个滚出去。王馥走在很远的前面,回着工作上的电话,没有回头看她。她蹲跪在原地一一捡起粽子,不住地转头遥望树木掩映下的墓碑,半晌,默默抱着脑袋低泣。她突然意识到,以后无论她摔得多重,也再也没有人用戏谑的语气抚平她的尴尬单手将她拎起来了。……而以上所有的“再也没有”的意思是,直到她的生命走到尽头,直到宇宙爆炸。大概只过去十分钟不到的样子,时研就回来了,拎着周记的胡辣汤和油条。马慧珍过街老鼠似地沿着墙根越过寇越,去给跑出一头汗的时研递纸巾。寇越站在客厅里,看到两人在一递一接之间短暂对视了一下,不约而同露出个苦笑。时研向着寇越走来,他好像也不知道有什么好解释的,只利索道:“越越,对不起。”马慧珍默了默,也道:“寇越,我跟他交往的时候,问清楚了你们只是朋友的关系,所以……我没有什么好抱歉的。”马慧珍的话一点毛病都没有,她确实没有什么好抱歉的。寇越和时研只是青梅竹马的纯友谊,两人之间自小到大没有一丝暧昧。时研比寇越大两岁,大两岁就约等于同岁,彼此之间没大没小。由于两家的大人各有各的忙,两人打小就在一张饭桌上吃饭,甚至偶尔也在一张床上睡觉,寇越五岁之前隔不了几天就要尿湿时研一回床单——寇越的尿床生涯比别的小孩儿要漫长些。寇越喜欢幽默的男生,但时研不是;而时研喜欢温柔娇软的女生,但寇越不是。两个人如果硬要捏着鼻子往一起凑,不啻于给一个不吃香菜的人硬喂香菜,早晚是要人脑袋打成狗脑袋的。寇越看都不看马慧珍,只是瞠着一双大眼睛紧盯着时研。她有种强烈的被背叛感。她屡次在时研面前抱怨马慧珍的各种不是,时研总是不动声色地替马慧珍解释开脱,所以她还一直反思是自己太偏激了。寇越此刻感觉自己恁地傻丨逼,就跟电视剧里老爱离间男女主关系的跳梁小丑似的。寇越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时研知道自己伤到她的心了,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自打两人过了为棒棒糖打架的年龄,彼此之间就再没有出现过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