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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裴无洙痛定思痛,也学会了对付东宫太子这种仿佛有洗脑神功附体的人的最简单话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果不其然,裴无洙这么一说,东宫太子一时也被噎住了,沉默了半天没有再开口。“可是迢迢,”此路不通,东宫太子默然片刻,又另辟蹊径道,“孤不想你掺和前朝的是是非非,是孤想保护你……有孤在一日,孤就会护着你一日,你不用去学那些东西的。”说到这里,仿佛是有些难以启齿,东宫太子犹疑半晌,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裴无洙的神态,放低了嗓音,像是怕惊扰什么般,轻得不能再轻道,“还是说,你在外面听了什么话……现在不愿意相信孤了?”“我当然相信哥,”裴无洙没想到东宫太子会这么说,愣了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以为对方现在是想打感情牌了,半是真心实意、半是见招拆招道,“在这世上,我要是连哥都不能信了,我还能去信谁?”“反倒是哥,难道是听那帮老古董念叨了太多回,心里生了龃龉,真以为我这个弟弟会对哥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东宫太子面色猝变,眼眸里闪过三分冷肃,难得起了些怒意,寒声打断裴无洙道:“孤能对你生什么龃龉?孤以为你至少知道,这几年来,东宫上上下下这么多事,孤从未防过你!”“原先那些事不主动与你说起,也只是想着你对它们并不……”“我也就是话赶话地这么一说,”裴无洙傻眼了,赶紧澄清道,“别气别气,我错了,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嘛。”话是这样说,裴无洙却在心里不由暗暗咂舌道:可是她哥也未免太双标了吧,自己不过是学他说话,怎么自己还没生气,反倒先把他的火气给拱出来了。“孤对你从不设防,更从无有过任何龃龉,”尴尬的沉默在二人间弥漫着,东宫太子像是突然疲惫了许多,闭着眼睛又低低重申了一遍,然后抿了抿唇,面无表情道,“河堤贪墨案,你若是想要插手,孤也没什么好瞒你的……但是孤需要一个理由。”“一个切实的理由,”东宫太子抬起眼,凌厉地望过来,像是能直接穿透裴无洙的身体看到她心底的真实想法一般,直言不讳道,“小五,孤原先也不是没有想过把那些事托付给你,可你当时是怎么与孤说的……你说你生性散漫怠惰,无意插手俗世杂务?”裴无洙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迟早要有对人坦白的那一天,但没想到这些人精一个赛一个吓人的敏锐……也没想到对东宫太子坦诚的时机来得这么仓促、这么快。“我昨晚做了一个梦,”裴无洙在自己肚子里打了几遍腹稿,斟酌着言辞半真半假道,“我梦到哥你不在,呃,出去了,就留下我一个人,无依无靠,我的右手被人废了,未婚妻遭人□□,我母妃叫人一杯毒酒送走了。”“我死在一个炎热的夏日,一间偏僻的小屋,死的时候无声无息,身边一个也没有,尸体放臭了才有人发现,骂骂咧咧地来给我收尸,还道我这个罪臣死得晦气……也是有趣,我生前这么高调喧哗,死法反倒是安静得很。”裴无洙沉浸在对剧情的回忆里,没有发觉东宫太子的手越握越紧,上半身绷得死死的,一直到裴无洙语带嘲意地说完最后一句,才发现东宫太子身上刚刚包扎好的伤处被挣出了大片大片的血色,吓得裴无洙一个激灵,张口就要喊人进来:“哥,哥你的伤……”“孤不在的话,父皇呢?”东宫太子却反握住裴无洙的手,禁止了她叫人的打算,以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偏执地追问道,“孤出去了,还有父皇……父皇不在的话,孤不会留你一个人的。”“这不是做梦嘛。”很莫名的,裴无洙就被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给打动了,可能是东宫太子说话时的神色、语调都太过笃定无疑吧……裴无洙红着眼圈自嘲道:“梦都是没有逻辑的,谁知道呢,反正就是做了这么一个不好的梦。”“我就想着吧,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虽然哥你肯定特别可靠,但我也不能就这么死皮赖皮地拖着你一辈子吧……”“孤不在,父皇也不在,”东宫太子却没仔细听裴无洙后面在说什么,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慢条斯理地推测道,“如果孤还活着,不可能在父皇死后还留你一个人……所以说,孤死了,而且还死在父皇前面,对么?”“别胡说!”裴无洙猛地站了起来,神色难看到了极点。10.惊悟孤把庄晗留给你。须臾,裴无洙整个人又瘫软了下来,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道:“你不会死的,梦都是反的,那就是个梦而已,作不得数的,你怎么会死呢,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身体明明好好的……”说着说着,却又忍不住崩溃得哭出了声来,整个人缩成一团蹲了下去,把脸深深地埋在东宫太子的手掌中,泪水一层一层落下,连续不断、绵延不绝。东宫太子痛苦地闭了闭眼,几乎是在看到裴无洙的眼泪的同一时刻,耳畔响起了那道缠绕了自己七年的啼哭声。——“哥哥,救救我,救救我。”——“昭乐,不要,不要去碰它……”——“哥哥……”破碎的瓷盘,碾落的糕点,纷乱的脚步,喧哗的人声……有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被永远地留在了那一年。留在了她最天真无邪的八岁。那是缠绕裴无晏长达七年的梦魇,也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勘破的心魔。他已经失言过一回,害死了她一次,怎么可能敢再狂妄地许下一个也许无法去亲自践行的诺言。“迢迢,孤是不是还没有告诉过你,”东宫太子用没被抓着的那只手轻轻抚了抚裴无洙的乌发,沉默了片刻,缓缓地与她坦白道,“国师曾与孤起过一卦,卦象说,孤极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而东宫太子今年已经一十有九了。裴无洙如遭雷劈。“怎么可能?!”裴无洙怒惧焚心,放开东宫太子的手后退半步,摇着头拒绝相信,“什么卦象,什么二十岁,这些都是封建迷信……国师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我回头就让父皇免了他的官去!”裴无洙一边嘴里放着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