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与酒
“你俩可真是搞了个大新闻。” 李文逊打了个喷嚏,谴责地看向室友。 偌大的光屏投影在半空中,几张不同角度的吻照正摆在论坛首页,底下的回贴数一波一波地往上翻。 邵群敷衍地应了几声,低着头专心回赵锦辛消息。事情闹这么大管理员也无能为力,再说他最重视的还是赵锦辛的情况,论坛上那帮人撒疯关他什么事。 赵锦辛正歉意满满地在他消息框刷屏,他一边耐心地哄人,一边邀请赵锦辛中午来他们宿舍吃饭,这情况食堂是去不了了,但叫个外送不是难事。 赵锦辛沮丧地表示自己有事,又黏人地问哥哥会不会想他。 邵群是真有点招架不住了,他俩这状态虽然没过明路说是谈了,但赵锦辛的亲近程度跟之前相比真是天差地别,原先让他喊句哥都得绞尽脑汁,现在都会叫叠字撒娇了。 但要说真谈了,邵群心里也清楚根本没到那程度,只是俩人都处于对彼此新鲜感正足的时期,这种似是而非的暧昧感分外诱人,贸然驱散半遮半掩的迷雾,反而使得相处起来更加肆无忌惮。 邵群:会,所以晚上你来吗? 赵锦辛:来呀,晚上来的,哥哥等我嘛。 邵群回了个好,满意地结束对话,一抬头就对上李文逊一脸促狭的表情。 “追?认真的?” 邵群哼笑了声:“我认真的,他主动的,懂不懂什么叫两情相悦?” 李文逊给他翻了个白眼:“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我劝你小心点。” 邵群这次倒是没反驳,语气有些凝重:“我查不到赵锦辛的信息。” 李文逊也跟着皱眉:“你都查不到?” “要么他家的保密级别跟我家一样,要么就是有个跟我家差不多的势力在保护他的私人信息,或者其他更特殊的情况。都有可能。” “反正来头不小,驾驭得住不?”李文逊散漫地笑了一声,并不算担心。 “放屁,有你爹驾驭不住的人?” “你先把你那身破味道驾驭驾驭,熏死我了。” “你就不能忍忍?” 易感期就持续几天,中间这两天是外部表现最明显的时候,邵群一般都会把信息素压得死死的,但这次正巧没课在宿舍,他就懒得收敛。 “群子,醉了。” 邵群颇无语:“下回你易感期别跟我嚷嚷压制信息素累。” 李文逊又打了个喷嚏:“我那又没你这呛人,你这是什么酒来着,狼什么?” “朗姆酒。”邵群纠正。 李文逊忽然好奇:“那谁呢?你闻着没啊?” 邵群被他这么一提醒,兀自回味了会儿,半天没说话。 李文逊干等等不着,又嘀嘀咕咕地抱怨了句邵群的信息素太呛人,径直回房间去了。 邵群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那股子花香应该叫什么,埋头在星网翻找起来。 信息素的涵盖范围太大,相似的气味也很多,但它在社会交往中起到的作用无比关键,有时甚至能区分阶级。 邵群这种来自古地球时代的信息素就是极少见的类型,也代表着他所处的阶级地位——在联邦,或者说在无数个未来的人类社会,仍有这样的一批人站在顶端,被以口音、肤色、相貌或信息素等外在特征区别。 邵群定定地盯着光屏上绽放着的一朵娇艳花卉,仿佛能隔着千万年的时光嗅到那缕馥香。 - 磨合训练出乎意料地顺利,李文逊能被邵群拉进团队显然并非裙带关系的结果,而是他本身就拥有足以傲视绝大部分Alpha的实力。 而赵锦辛带来的惊喜不止强大的单兵能力,还有他与邵群几乎同步的cao作习惯、行动意识甚至于决策方向。 一般来说,指挥向其他人下达命令时,都需要经过发出、接收、反馈这三个步骤,再快也需要反应时间,因此指挥总要提前布局、及时规划。 但赵锦辛就好像跟邵群长了同一个脑子似的,数次在邵群开口前预判般主动换位、突进,在隐隐推动队友节奏变动的同时,还能完美契合邵群的指挥意图,仿佛邵群本人正一分为二地在模拟战场上驰骋。 邵群意识到这一点后干脆将赵锦辛放养,主要调度其他两个位置,以往的指挥压力减轻,从而腾出了更多精力关注整体局势。 李文逊和大厉几乎没听见过邵群对赵锦辛下达指令,差点以为队伍频道的联络信号出了问题。 这样齐头并进的磨合,仅仅半个月就让几个人找回了团战状态,也让赵锦辛顺利切合了团战节奏,可惜随后到来的模拟演习让他不得不暂时脱离团队。 ——正常情况下,实战类演习只限战斗系参加,模拟演习也不例外,但作为冠军擂主的赵锦辛显然具有成为特例的条件,于是这次也被算上了。 “这东西也就两个低年级参加,没什么危险。” 头顶飞过一枚探测弹,李文逊悄无声息地潜行在建筑物之间,顺手标记了敌方位置。 “我听说会到别的星球去?” 赵锦辛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 城区聚集的队伍数量不少,在李文逊探明情况前其他三人按兵不动,集体停在某栋楼的天台上,聚在一起开着反雷达系统,一边警惕一边有搭没搭地闲聊。 “一般都在学院固定的训练星,YH1006号。”邵群接过话茬。 赵锦辛感兴趣地问:“买下来的?” 邵群应了声:“对,这是颗小行星,但经过人为改造,地形很全,分区也比较明显。” 大厉笑嘻嘻地:“那里的雪山特别赞,是它的原生态景观。因为YH1006最开始离恒星太远了,地表几乎被完全冷冻,学院开发它费了很大力气。” “是我们废了很大力气,”李文逊一边搜索一边吐槽,“妈的,雪山区域到现在还占着整颗行星的一半呢,年年都等着一帮免费劳动力过去轰冰。” “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去的那年还冻着大半颗呢,进度蛮快了。”大厉感叹。 “给你多安几个发动机你也那么快。” “发动机?”赵锦辛捕捉到关键词。 “它不是离恒星远么,学院就斥巨资安了数十个发动机,把它推离了原有轨道,往恒星靠近了些。”邵群给他解释。 赵锦辛笑道:“感觉很有意思啊,拥有一颗能随便改造的小行星。” 邵群闻言:“不难,你喜欢什么样的?” 赵锦辛就开始跟他描述,天马行空地乱扯要弄一个岛在天上飞、人在海上住的小行星,偏偏邵群听得很认真,还时不时提点建议。 听着听着李文逊和大厉俩人都沉默了,最后不知是谁在频道里说了句我恨你们有钱人。 闲话扯了半天,李文逊终于搞好了侦察加布局的双重任务,与来时一样万分艰辛地躲掉所有探测器回到集合点。 “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大厉抬手拍了拍李文逊的肩膀,单手架起了狙击炮。 邵群在那懒洋洋地:“瞄准点,能不能一击必杀就看你了。” 他话音刚落,大厉的炮口聚能结束,一枚能源弹疾射而出,仿佛急掠过漆黑夜幕的流星,但在炮火连天的城区战场中微弱得几不可见。 远远地,大致能看清那枚能源弹分离解体、散落四去,随后陷入一片沉寂。然而就这样迟滞几秒后,连绵不绝的轰鸣声叫嚣着冲破了虚拟战场的夜空。 邵群与赵锦辛几乎同步启动推进器,一头扎进了硝烟弥漫的爆炸区。 李文逊瞅着左侧不断弹出来的击杀提示,庆幸地感叹:“我都不敢想象他俩要是去参加联合对战会怎么样。” “称霸联战九十九年,少的那一年去结婚度蜜月了。”大厉幽幽地。 李文逊接道:“错了,九十八年,少的第二年去改造小行星了。” 团战训练半个月,邵群把能试的战术都拿着试了一遍,这是最后一场——定点爆破。由侦察标记布局、远程激活爆破,最后指挥带着前锋冲进去收割,俩人在中心城区不到十分钟就淘汰了三十二个队伍,赢得一百二十八个机甲积分,带着小队一举登顶。 剩下的五架残编机甲分属三个队伍,这三个队伍都是及时发现标记后逃跑的聪明人,可惜还没跑完就被收割了大半队伍。 比赛还没结束,但也算是结束了。整整百队的赛场,一开局就被拿掉了近三分之一的分数,其他队伍想追平或超过这一成绩无异于痴人说梦。 赵锦辛站在废墟上,手里握着的长刀燃着烈火,被他随意一挥熄灭。 “收工。” 他得意愉悦的声音在队伍频道响起,邵群收起便携式短炮,切换成靶向跃迁工具,熟练地给予夸赞:“干得不错。” 赵锦辛靠近他身边,让跃迁球展开的领域能将两人的机甲都覆盖在内。 望着能量逐渐充盈,赵锦辛忽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哥,你为什么现在不用冷兵器了?” 邵群被他问得一愣,意识到赵锦辛可能看过自己之前的比赛,无所谓地笑了笑:“用什么武器当然是看比赛什么情况啊。” 驾驶舱里的赵锦辛蹙着眉,显然对这答案并不满意,但并未继续追问。 - 隔天一大早邵群去送赵锦辛,难得“滥用职权”了一次,避开乌泱泱的人群把赵锦辛先送上了运输船,挑了个位置不错的房间登记。 “还以为你不会做这种事。”赵锦辛低低地笑,一双手臂揽着邵群的脖颈。 “你这种刻板印象到底从哪来的?”邵群将他圈抱在怀里,低下头吮咬那对柔软的唇瓣。 “嗯……我觉得,哥像是,”赵锦辛被抱得太紧,不由得避开亲吻别过头喘气,“像是虽然不会遵守那套陈规旧律,但会坚守原则的人。” “你自己的原则。”他补充。 邵群眯了眯眼,不可置否地嗯了声:“我的原则现在就是以你为先,抬头。” 赵锦辛听话地仰起下巴,任凭那道火热的气息闯进来肆意攻城略池,只能凭借邵群渡过来的氧气呼吸。 “不会亲?”邵群蹂躏够了那对唇,偏头在赵锦辛的耳鬓流连。 邵群的易感期过去之后,赵锦辛再没闻到过那股灼热的信息素味,现在却好像隐约嗅到了似的。 他有些迷醉地往邵群的颈窝蹭:“会……” 邵群笑他:“你这哪像是会亲人的样?” 赵锦辛报复性地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嘶……你这牙还挺利。” 邵群掐着他的后脖颈把人拎开,摸了摸那处明显的牙印,不甚在意地拉拉衣领,趁着还有点时间继续压着赵锦辛亲。 赵锦辛没多会儿在邵群嘴上也留了个小标记,美名其曰不许哥移情别恋,邵群以前对这套烦得要死,现在却乐得陪他玩这种幼稚的小把戏,甚至哄着赵锦辛让自己也咬一口脖子。 赵锦辛被亲得眼睛有些湿,颊边还泛着浅淡的红,没拒绝邵群的要求,主动偏头露出一截脖颈。 邵群呼吸发紧,鼻尖萦绕着玫瑰馥郁的花香,埋头凑近腺体所在的地方,咬住软rou试探性地注入信息素。 ——意料之中失败了。 他也不失望,抬头看了看赵锦辛难受蹙眉的表情,安抚性地吻了吻唇面。 同性Alpha无法互相标记,处在彼此的信息素场内还会出现排异反应,他与赵锦辛的相性虽然还不错,但这样直接的刺激显然不好受。 偶尔邵群也会疑惑,赵锦辛似乎从一开始就很了解自己,随后便毫无缘由地、锲而不舍地追在自己身后——即便他声称要追赵锦辛,但实际上他所做的只是将以往那些轻浮的态度抛去了而已。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看,这场追逐游戏的主导权其实始终在赵锦辛手里,看似两情相悦、皆大欢喜,其实深究根源就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随波漂流的无根之萍,经不起一丝考验。 这场意外的交集像是人为织就的蛛网,邵群第一次站在猎物的位置,被捕猎者浪漫甜蜜的假象麻痹、被直白热烈的言语紧缚,无可救药地坠入网中。 “到时间了。”邵群勾着笑,捏了捏赵锦辛的耳垂。 “哥哥再见。”赵锦辛偏头蹭他的手腕,嗓音一如既往地甜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