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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知意睡了一觉,把昨晚那些理不清头绪的人生思索暂时抛之脑后,也不再在意陈宴是否看出了她的破绽。蔚思正常来上课了,她们如往常一般一起回家,三个人扯着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话,没人再提起昨晚的事情,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切都恢复如初,尚武巷还是数十年如一日地昏暗杂乱,周知意照常和蔚思在她家胡同前分开,一个人往回走。从蔚思家胡同口一路向南走,直到丁字路口,左转再右转,路到尽头,也就到了她家所在的胡同口。路上没灯,天上没星,周知意晃晃悠悠地右转进路口,漫不经心地一抬头,眼前豁然一亮。一束光线蓦然亮起,从路的尽头,瞬间蔓延到她脚下,像一簇燃烧的焰火,照亮了天地,照进她的眼睛里。片刻的失神,周知意眯了眯眼睛,侧头向前看去。路的尽头,有人打开了一只强光手电筒。光的尽头,是斜倚在墙边的陈宴。周知意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低头盯住了自己的脚尖。唇角便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翘了起来。第11章11周围很静,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那束光。周知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声。她踩着那道光亮一步步朝着陈宴的方向走过去。陈宴就站在路的尽头,拐角处,人懒散地靠着墙壁,背却依然是挺直的。他总是这样,即便外表看上去再慵懒松散,仪态总是好的。周知意想,或许是和从小的家教有关吧。周知意的目光毫不避讳地落在了陈宴的脸上,陈宴却没有看她,只是在低头看着手机。等她走到近前,他手腕一转,径直将手电筒照进了她家门前那段短短的小道里。像是个冷漠的人工智能照亮仪。周知意被他这举动逗笑了,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喂,你在这里干嘛?”“散步。”陈宴收起了手机。认真的?大晚上的散步散到了她家门口?在这黑灯瞎火的小巷子里散步?她如果相信就是脑子有泡。周知意扬了扬眉:“手电筒不错。”“谢谢。”陈宴半耷着眼皮垂睨着她,手腕轻轻一晃,手电筒的光圈就在她家大门上转了几转。“不回家吗?”他问。周知意点了点头,抬脚往家走。身后光亮耀眼,她走出两步,想到陈宴此时正在背后照着自己,脚步忽而变得别扭起来。她抿了抿唇,回头看过去:“散步都散到门口了,不去家里坐坐吗?”“太晚了,不过去了。”陈宴一手抄着兜,人还在墙边靠着,偏头看过来。他瞳孔偏黑,鼻梁直而挺,在这种强烈的明暗对比下,更显得五官深刻,轮廓利落分明。随着发音而轻轻滚动的喉结突出而性感。周知意眨了眨眼睛,“哦”了声,停滞几秒,才转身继续往前走。光线又动了下,陈宴大概是从墙边走开,站在了她身后的路口,颀长的影子忽而投射过来,遮住了她的,落在了她脚下。影子里他的轮廓也是干净清隽的,像她以前临摹过的漫画线条。周知意垂眼看着地面,慢慢踩过他的“胸口”,走到他“肩上”,而后向旁边走了两步,避免踩到他的“脑袋”。“周知意。”陈宴突然出声叫住她。“啊?”周知意应声回了头,就见陈宴扬手一抛,朝她扔来一个东西。她抬眸,看准了,扬手一抓,接住了。借着光线,看到是一支药膏,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却没看清楚。她也不细看,漫不经心地把药膏往兜里一塞,冲陈宴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几个意思?“小朋友,走路留点心。”陈宴远远地望着她,晃了晃手电筒。光线刺眼,在她脸上转了转,她抬手遮了下眼睛,眼里的陈宴剩下一个模糊的轮廓。他音色还是凉的,却并不冷漠,带着丝隐隐的揶揄笑意:“脸上留疤会嫁不出去的。”说完,他将手电筒一关,向后摆了摆手,转身走了。周知意站在原地怔了几秒,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拿出了兜里的药膏,照着盒子上的说明书看了几眼,皱了皱鼻子。你才嫁不出去呢!我嫁不嫁得出去关你什么事?又不嫁给你!—晚上,周知意洗完澡,顶着半湿的头发,坐在了镜子前。被热水蒸过的脸颊瓷白无暇,软薄的皮肤透着淡淡的粉,眼角下那颗泪痣格外清晰,透着点媚。她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鼻梁上的伤痕,余光瞥见被丢在桌上的祛疤膏,自恋地叽叽咕咕,自言自语:“留疤就留疤,就算是留了疤,也是张好看的脸,不仅好看,而且好嫁!”手指却无比从心地把药膏摸过来,挤了豌豆大小的一粒,仔仔细细地涂在了伤痕处。******隔天晚上放学,照常在前面路口和蔚思分开后,周知意的思绪无端开始飘散,不由自主地琢磨起了让她琢磨不透的陈宴。他昨晚是特意过来为她照明的吗?就因为她抱怨巷子路黑?难道他真的是吃饱了撑的在散步,就顺便、随手帮她照个明?那他今晚还会再来吗?今晚好像……也挺黑的……等这这些莫名其妙、乱七八糟、不受控制的念头在脑海里实时弹幕似的飘过之后,她又摇了摇头。他爱来不来,关她什么事?她又不是真的看不到路。再说,就算看不到路,她还有手机可以照明呢,哪里就需要他了?就这么没头没脑地想了一路,等右拐进路口时,周知意又是一怔。陈宴没在,可眼前的道路却笼着层暖黄色的幽幽光亮,像夏日午后浮在水面上的日光——家门外拐角处,陈宴昨晚站过的那个地方附近,竟然多出了一个亮着的灯泡。灯泡下面有一个开关,光亮散出来,可以同时照亮脚下的路和她家门口。周知意怔楞了片刻,突然拽了拽书包带,拔腿就往家里跑。等一脚踏进家门,她又忽然如大梦初醒般停了下来,慢慢喘匀了气,才不紧不慢地朝院子里走去。“奶奶。”她随口叫了声。院子里只有徐碧君一个人,正边摇着扇子纳凉边听着黄梅戏。“陈宴来过了?”周知意在婉转明丽的背景音里问道。“怎么满头大汗的,快去洗洗。”徐碧君起身帮她扇起了扇子,倒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