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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看着凌云的神色,玄霸眼里的不服渐渐变成了委屈,却到底还是低了头,转了身。婢女们不知何时已走得干干净净。偌大的堂屋里,转眼便已只剩下了母女二人。屋里炉火依旧温暖,香炉也依旧氤氲,然而就在两人沉默之中,整个屋子分明已变得越来越冰冷凝重。窦氏温柔的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讽刺,“三年不见,你怎么竟是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我原以为,你总要换下这身脏衣裳,找个没人的时机,再过来问我为何不让玄霸回家。没想到你会如此迫不及待!怎么,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急着要昭告天下,这世上就数你最心疼幼弟,最孝悌不过么?”凌云纵然已想到了窦氏会有的千百种说法,这一刻,也只觉得心头就像被人用钝刀子狠狠砍了一下。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投出了霸王票哦~第四章风雨欲来母亲,她居然是这么想自己的?抬头看着窦氏,凌云几乎有点茫然:可是为什么呢?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说错了什么话,让母亲误会了吗?瞧着凌云怔悚的样子,窦氏眼里的讥诮却是更深了几分:“怎么不说话了?之前你不是说得极好么?‘三郎不归家,阿姊不出嫁’,真真是掷地有声!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阿耶还在呢,三郎什么时辰能回家,你什么时辰该出嫁,如今还真不是你说了算的。”“你也别这么瞧着我,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这些年来,我是对你太过千依百顺了。你要人,我便给你寻人,你要名,我便给你扬名,你性子古怪,我便想方设法回娘家给你求了门最省心的亲事。我原是想着,你既无美貌,又不聪慧,学识秉性,没一样拿得出手。若能有个好名声,有自己人照应,日后大概还能过得好些。却没想到,你转头就拿着你的这名声、这亲事,来要挟我了!”“好,你尽管试试。我还真是想看看了,若是我不依你,你又要怎么做?在成亲前上吊给大家瞧么?”听着这讥讽的话语,看着窦氏轻蔑的眼神,凌云只觉得一口气直冲到了嗓子眼里,噎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她一直都知道自己不会说话,但从没有哪一刻,让她如此痛恨自己的笨嘴拙舌——她明明早就想好了要说的话,她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解释,想反驳,但现在这些话却都死死堵在了她的胸口,让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定是被这些话憋得太狠了,凌云发现自己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她只能扭头看着屋角,竭力平息下这翻腾的情绪。屋角里,一只五足鎏金博山炉正在吞云吐雾,丝丝缕缕的轻烟不断从炉盖上的铜兽口中悠然腾起,渐渐消散在空中。然而她心里的那些话却依旧死死地纠缠在一起,没有一句能从口中说出,也完全没有消散的意思……见凌云还是闷头不语,窦氏脸上的嘲讽渐渐变成了不耐:“看来我还是说得不对,有些事上你倒真是没变,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该说话的时候管不住口舌,该说话的时候就只会做个闷嘴葫芦!性急而智短,你可真是出息……”她的话还没说完,堂屋的后窗上突然“啪”地一响,不知什么东西碰上了窗棂。窦氏愣了愣,转头看着窗户,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之间已是意兴阑珊。她厌倦地向凌云挥了挥手:“总之,你记住了,凡事过犹不及,你想要孝悌的名声也好,想为三郎出头也罢,从现在起,把这些心思都收起来。日后三郎的事自有我和你阿耶做主,你就不用再过问了。”“下去吧!”凌云并没有动弹。窗棂上的那一声,让她也愣了一下,心底深处不知哪里被这一声触动,久远的一幕竟是渐渐地变得清晰起来——那是八年前了。因为不忍看着玄霸被孤零零的送走,她请求父母让她和玄霸一起回武功老宅。父亲断然拒绝,母亲想了想之后却把父亲拉进了屋子。她悄悄跑到后窗偷听,结果听见母亲的话:“我知道你疼三娘,可父母爱子,则为之计远,三娘已满十岁,容貌才智学识都不出众,偏偏性子又孤拐,口齿还笨拙,今日我还问她,日后拿什么立足?如今看来,这倒是个法子!你想,她小小年纪,自愿代父母隐居乡间、照顾幼弟,何愁不能得一个孝悌的美名?有了这名声,旁人自会高看她一眼。几年辛苦,换一世顺遂,她既有这份心意,咱们何不成全了她?”那个时候,她其实并没有太听懂母亲的意思,但现在从记忆里再翻出来瞧瞧,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并不是她说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而是从一开始,母亲就认定了自己是要沽名钓誉!原来在母亲眼里,自己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巨大的失望如巨浪般从凌云的心头席卷而过。很久以来,她以为自己对母亲已经毫无期待,就像母亲对她也是毫无期待一样。但这份失望还是告诉她,原来在她内心深处,居然还有那么多细细密密的希望,在默默等待,悄然生长,直到这一刻,被迟迟领悟到的真相连根拔起……突然之间,凌云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无比可笑。转头再看着窦氏,母亲脸上那毫不掩饰的厌倦和嘲讽,之前还让她觉得那么刺痛,那么无地自容,此刻看来,竟然也变得有些可笑了。母亲啊,她什么时候才会知道,并不是人人都像她一样呢?凌云并没有意识到,她的嘴角当真露出了一丝微笑,带点嘲讽,带点轻蔑,和窦氏脸上的笑容竟是隐隐相似。。窦氏却是一眼就瞧见这笑容,只觉刺眼之极:“我让你下去,你笑什么?”自己笑了?凌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笑容竟是变得更深了点,原本在她胸口憋成一团的那些话语,在这一刻竟然也像轻烟般悄然舒展,然后便顺理成章地出了口:“母亲恕罪,女儿还有话说。”窦氏怔了怔,随即便轻轻挑起了眉头:“好啊,你说。”凌云说得还是很慢,但每个字都很清楚:“母亲说得对,女儿性急而智短,之前从没想到过名声那般长远的事,以后大概也顾不了那么多。母亲以己度人,是高估女儿了。”窦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盯着凌云的脸,她简直有点不敢置信:这个从小就笨嘴笨舌的女儿,她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她怎么敢说出这样的话!看了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脸上重新露出了微笑:“原来我竟是低估你了,好,很好,你很有长进。还有么?”凌云缓声道:“还有就是,女儿的确不会说话,所以说过的话,也不会收回。”窦氏直视着凌云,笑容里再也没有一丝温度:“说来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