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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这场战事能尽快结束,彻底结束,这样一切就能回到正道,他也不会再被噩梦和头疼纠缠!然而结果……似乎并非如此。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他的噩梦竟然依旧在继续,内容还愈发光怪陆离。当盗匪劫走御马的消息传来时,他曾一度以为自己又在做梦了——可惜,这一次却并不是。也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安安稳稳地睡过一觉,头疼自然也是变本加厉,而在这一刻,更是莫名其妙地发作了……杨广只觉得在脑海深处,似乎有人拿着把锤子,正在一下接一下地敲击着什么,这感觉并不见得比往日更加痛楚难当,却让他一阵阵的晕眩无力,微微摇晃的辂车更加剧了这种晕眩感,他甚至觉得整个人都随着那敲击声一点点地漂浮起来了。他知道自己应该让人停车,让御医过来给他看一看,再不济,他也应该唤来皇后和宫人,因为她们的温柔抚慰,是缓解这种头疼的唯一良药……然而此时此刻,道路的两边,已有不少百姓在跪迎圣驾了,而在道路的前方,还有更多的官员侍卫正快步赶来,来迎接他这位天子得胜回京。此时此刻,无论有多难熬,有多需要陪伴安慰,他都不能流露一丝软弱,他只能一个人坐在这辂车之中,接受所有的仰视和欢呼!杨广深深地吸了口气,伸手抓住了面前的横栏,在一阵阵的头疼目眩之中,露出了优雅镇定的笑容。深秋的阳光总是格外清透,此时正好照在了这辆华美无比辂车上,将那些锦幕流苏映照得愈发富丽堂皇,也将车上的帝王衬托得愈发得如天人般高大威严,不可逼视。迎接的队伍里,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来,后头的人也随之下跪,在宽阔的大道上,那匆匆迎来又纷纷跪下的人群形成了一个明显的起伏,看去就如同潮水卷过一般。这情形……杨广脸上的笑容蓦然凝固了,扣着横栏的双手更是青筋都跳了出来,大概是用力过猛,他的几根指甲已深深地掐进了掌根,他却丝毫都没有察觉。因为在他的脑海中,那奇异的敲击声也已如潮水般退去,露出了潮水下那狞恶的真相——眼前这座城池,他的确见过!在那些最深的噩梦里,他曾亲眼见过,浑浊的洪水铺天盖地的淹没了这座城市,在梦里,他也是这样的高高在上,这样的孤独无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洪水席卷而来,越涨越高,要将他拉进那万劫不复的深渊……仿佛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嘣”地一声断了,杨广脸上的微笑并没有收起,只是一双眸子里已是黑沉沉的,再也没有一丝光彩。不过他的眼神,辂车下的人群自然是瞧不清的,在这个时刻,所有的人都只看得见他那挺立的身姿,耀目的风采。有人开始带头高呼“万岁”,随即这声音便是一声比一声响亮。不过片刻工夫,所有的人仿佛都被卷进了这欢庆的大潮,随之下跪,随之欢呼,随之熏熏然如饮美酒。唯有杨广独自站在车里,手心灼热,眼底冰冷。眼前的一切明明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耳边的欢呼明明响得震耳欲聋,但这一切都跟他没有丝毫关系了,他只是孤独地站在高高的辂车里,看着那洪水一波接一波地涌了上来。※※※※※※※※※※※※※※※※※※※※今天临时有事,晚了点,不过这章算是二合一的章节了。唉,手速太渣,希望大家能谅解。第六章不管不顾十月的这场初雪下得毫无预兆,头一日的午间还是艳阳高照,第二日的清晨,天地之间竟然已多了一层斑驳的素带银装。此时入冬还没多久,落在地上的雪自然是存不住的,但屋顶树梢的积雪一时半会的却还不会化去。在青砖黑瓦之上,枯枝残叶之间,那抹雪色便显得分外清冷,仿佛一夜之间,世间所有喧嚣浮华都已被西风吹远,只留下了一个触手生寒的黑白人间。文嬷嬷早起推开房门时,便被这满目的冷白吓了一跳,待听到院外孩童们的笑闹之声才回过味来——按地里麦苗的长势,这场雪下得倒真是时候;今年难得风调雨顺,这场雪一下,明年说不定还能有个好收成……不过这念头在她脑中只是一晃而过,随即她的一颗心便揪了起来:天气居然冷得这么快,也不知三郎的身子受不受得住?去年一个冬天,他的病可就加重了好些!想到三郎,文嬷嬷也顾不得别的事了,一路小跑来到了玄霸的院子,只是还没进门,就听到屋里传出了一阵笑声,那欢悦热闹之意,便是厚厚的门帘也遮挡不住。文嬷嬷好不纳闷,忙挑帘而入,想问个究竟。谁知帘子一挑,一股暖气便扑面而来,她不由自主先打了两个哆嗦,待瞧见屋里的情形,更是大吃一惊,一时连自己想问的话都忘了个干净——只见这处五间五架的上房,不知何时已被悉数打通,窗子也加大了一倍有余,整个屋子便显得出奇的宽敞明亮;也不知是在哪里生的火,屋里瞧不见火盆,却依然是温暖如春,就连四角上放着的大缸里养的荷花,都还是碧叶舒卷,清气宜人。玄霸就站在一个半人多高的荷花缸前,身上穿着家常的半旧衣裳,手里拎着把小巧玲珑的弹弓,抱手笑了一声:“小鱼姊姊,承让了!”这才施施然坐了下来。小鱼站在玄霸对面的荷花缸上,那水缸虽不小,缸沿却做得格外细而外卷,看着都觉得滑不留手,她倒是如履平地在上头跳脚:“不算不算,再来!”只是那一身黑衣上刚刚被弹丸打出的醒目白点,也在随着她的动作而跳动,看去自是分外滑稽,莫说小七笑得前仰后合,就是凌云和周嬷嬷也都忍俊不禁。瞧见文嬷嬷进来,众人都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小七笑着迎了上几步,向文嬷嬷行了个礼:“今日下雪,嬷嬷为何穿得这般清凉就来了?”文嬷嬷知道不对,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出来得急,竟是忘了穿外头的大衣裳,身上不过件薄薄的夹袄,难怪进门后反而哆嗦起来。周嬷嬷也是又好气又好笑:“阿文,你这是又要急着做什么?”倒是凌云笑了笑便吩咐道:“小七,去给文嬷嬷倒碗姜汤过来。”又对文嬷嬷点了点头:“嬷嬷不必担心,有了这间暖屋,三郎这个冬天倒是不必畏寒了。”周嬷嬷这才醒悟过来,拍着额头笑道:“我竟忘了,阿文这次过来,还没进过这间屋子呢!”——她这半个多月尽顾着“教导”凌云去了。文嬷嬷上前给凌云玄霸见了礼,起身后便忍不住又打量了屋子几眼,越看越觉得稀奇:“这屋子什么时辰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