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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匹骏马,马上的身影熟悉无比,赫然正是师傅沈英。沈英显然也看见了凌云,一带坐骑冲了过来,又在离凌云五六步远的地方猛地勒住了马缰。她怔怔地看着凌云,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眼圈却已不由自主地越来越红。凌云听到耳边“嗡”地响了一声,随即天地之间变得一片寂静,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冬日难得的明媚阳光正毫不吝惜地洒在世间万物之上,在消融着最后的积雪。原本一片素白的地方,已渐渐露出了各种色彩:绿的松柏,黄的山丘,还有粉墙碧瓦,黑瓦朱楹,颜色鲜活得仿佛是迎来了一个小阳春。不远的地方,孩童在忙着欢呼奔跑,鸟雀在忙着追逐啄食……然而凌云的世界,却一寸寸地黑了下去。※※※※※※※※※※※※※※※※※※※※不破不立……周日晚上还会补更一章。第四十一章大错特错不过一刻钟的工夫,李家庄园内外精心准备的红色灯笼便被悉数摘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匆忙裁成的白色麻布。这些飘荡在寒风中的粗粝布条自有一种不祥的意味,冬日的艳阳照在上面,仿佛也变得惨淡了起来。然而更惨淡的还是人们的脸色,在期待和欢庆之后,在一夜好眠之后,此时所有人的脸上都已只剩下了哀伤、茫然和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呢?他们的小郎君,那么好看又爱笑的小郎君,怎么突然就……去了呢?昨日他分明还在指挥着大伙儿准备酒菜,说要好好招待姊姊姊夫,到了晚上更是兴兴头头地烤了一晚上的rou,还给所有的人都打了赏!怎么好好的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呢?他就这么走了,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还有娘子,今日才匆匆赶回来的娘子,又该怎么办?在这样的愁云惨雾之中,庄园里,到处都能听到压抑的哽噎声,悲伤的叹息声,以及强打精神的劝慰声:“小郎君这样的人,定然是天上的星宿,时辰到了,自然就得回去了,不然能走得那般安详?听说脸色比睡着了还要好,满屋子都是异香……”这些声音自然不会太大,但何潘仁却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他就站在玄霸的屋子后面,在院墙和地炉间的空地上。这是一个巧妙的死角,没有人瞧得见他,他却可以听到屋里屋外的所有动静。而此刻,他就听到了外头的这些叹息和低语,听到了屋里文嬷嬷的自责、小七的痛哭,听到了小鱼狂奔而出的脚步,沈英强忍悲痛的劝解,然而他最在意的那个人,却什么声音都没有。自打走进这间屋子之后,她就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这种安静,就像一根细细的丝线,一圈圈地缠在何潘仁的心口。他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他告诉自己,等她一过来,自己就会离开,如今他早就应该离开了,他已经没有任何理由再留下,但随着这根丝线的越缠越紧,他却不由自主地反而上前了一步,走到了那扇暗门的跟前。这扇门,是他的工匠们在改造这间屋舍时留下的门户,夏日里可以打开通风,但其实更要紧的是,它也可以从外头悄然打开,可以让他随时走进这间屋子里,就像之前那样,就像昨夜那样!昨夜……想到这个词,他的心里不由得又是一阵刺痛:都是他的错,是他太自负,是他在赌气,他原以为自己可以独自解决所有的事情,他想让李家的这些人都看看,他们错得是何等离谱!结果,错的人却是他。是他错估了玄霸,也错估了自己,是他错得无法挽回,不可原谅!他原本应该把这一切都死死地埋在心底,就像答应过玄霸的那样。但此刻,在那仿佛无边无际的静默之中,他却忍不住地想: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一切,她会不会痛恨自己?这样一来,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自责,这么难过了?这念头,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扣住了暗门上那个小小的铜环——只要扭转一下,这扇门就会无声无息地打开,他就能看到她了,他就能告诉她:对不住,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何潘仁手上微微用力,铜环在他修长洁白的手指间已被扭到了一半,眼见就要触动机关,就在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显然有人大步直冲了进来,又蓦然顿住了脚步。何潘仁的动作不由一顿,随即便听到了柴绍微微发颤的声音:“对不住,三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何潘仁的手指一松,缓缓地退后了一步。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夜的漫天飘雪,看到了那欢天喜地的人群,看到她被拥簇着越走越远,而他只能独自站在阴暗的角落里,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此时此刻,又有什么不同?无论是欢喜还是悲哀,能和她一起分担的人,终究还不是他。能去认错领罪,能让她责怪怨恨的人,也终究还轮不到他。看着那古铜色的环扣,他轻轻地,自嘲地笑了起来。一阵北风吹过,吹起了满院的白麻,也吹起了地上的沙尘,待到沙尘落下,何潘仁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在那片空地上,只有残雪依旧静静地落在枯草之上,仿佛从来不曾有人久久地伫立在那里。一墙之隔的屋里,坐在床边的凌云却仿佛根本没听到柴绍的话,她只是轻轻握着玄霸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面孔。柴绍的自责也好,沈英的劝慰也好,小七和文嬷嬷的哭泣也好,都像是微风吹在岩石上,激不起半点反应。柴绍心里愈发难过,凌云离开后,他心里那种不祥之感愈发强烈,所以一安排好家里的事就立刻追了过来,没想到还是,太晚了!此时无论他说什么,是不是也都太晚了?看着凌云的样子,他忍不住上前了一步,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无从开口,满心都是无力。沈英的神色里也多了几分忧虑,思量片刻正要开口,屋外却又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直奔上房而来,却又在门前骤然停下,片刻之后才掀帘走了进来。来人赫然是巢元方,他的衣袍明显有些凌乱,脸色也是白里透着点青,想来早已知道了发生的事情,但真正瞧见屋里的情形,他还是怔在了那里,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了。还是柴绍回过神来,涩声解释道:“适才我在路上遇到了太医,太医说是来看三郎的,我便带着太医一道过来了。”在路上,他还讨教了一番玄霸该如何保养的事,结果没到庄园就看到门前挂起的丧幡,他这才什么都顾不得了,独自冲了进来。巢元方是来看三郎的?沈英心里忽地一动:是了,昨日那位马夫就说了他今日会来,说起来,他此刻过来,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