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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自感慨万千,听两人这么说,摇头笑了笑:“不敢当,这都是我应当做的。”三人心里都满是劫后余生的欢喜,再往前走,脚步自然也轻快了许多。只是没等走到城门前,却见那城门轰然洞开,有人骑马直奔出来,身影颇有几分眼熟。柴绍眼力最好,定神一瞧,脱口道:“良叔?”他不是奉凌云之命去晋阳报信的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那马来得甚快,转眼已到跟前,马上可不就是良叔?不等马匹停稳,他已飞身而下,一个踉跄才站住身形,口中却犹自激动道:“大郎,四郎,柴大郎!你们总算是平安出来了!”建成摆手止住了他行礼:“良叔,你怎么过来了?”良叔赶上两步,回答道:“老奴原是奉三娘之命来给国公报信的,到了这边才知,如今太行山里盗匪愈发猖獗,国公担心咱们去河东报信的人未必能及时赶到,因此又派了几拨人过来报信;再说既然要举事了,横竖这边也是必要拿下的,索性又派了大队人马跟着过来。承蒙国公信重,老奴也跟在军中,为的是能尽早接应到几位郎君,今日老奴在城头上远远瞧着像是你们,这才骑马过来,果然是老天有眼,三位郎君都平安脱身了!”元吉听得眼睛发亮,迫不及待问道:“阿耶他真的举事了!”良叔笑道:“那是自然。两位郎君也知道,国公早有解民倒悬之心,只是原先还想着要多准备些日子,总要万无一失才好。谁知有人竟跑到长安去告密了,加上国公身边那高、王两贼也已有了贰心,咱们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不,就在前几日,五月十五,国公已斩贼祭旗,正式举兵了!”此事对三人来说已是意料之中,但当真听到这番话,心头却还是激荡不已。元吉一蹦三尺高,建成则叹道:“这都是托了嗣昌的福,他若晚来一步,我和四郎只怕都陷在河东了!”元吉也道:“正是,若不是姊夫带着我们一路躲避追兵关卡,我和长兄就算能收到消息,也决计到不了这边。”良叔连忙追问了几句,这才知道他们这一路上的惊险情形,顿时后怕不已:家族里的老弱妇孺也就罢了,两位郎君若是落到了那些人手里,岂能有活路?他之前看到三人同行便已猜到是柴绍报信,此时对柴绍自然更是感激不迭,深深地弓下腰去。柴绍忙道:“良叔不必如此,我和三娘的事,良叔也是知道的,如今三娘留在长安护住我柴家老小,我做的这点事情又算什么?”良叔听这话音便知道了他的意思,想了想叹道:“大郎说的是,如今李家柴家已是荣辱与共,原当互相扶持,至于别的,都已不值一提,也不必多提了。大郎如今也是要去晋阳共商大计吧?待到国公杀回长安,有什么事不好说?”柴绍自然也听出了良叔的意思,摇头道:“不管怎样,此事还是得早日禀告给国公知晓。”禀告国公?他以为自己没说么?想到李渊那不以为意的模样,良叔笑了起来:“大郎肯听国公的便好。这几日国公最担忧的便是大郎和四郎的安危,如今两位郎君无恙,三娘那边想来也能带着大伙儿躲开追捕,国公如今已是后顾无忧,正该让郎君们好好施展手脚了!”他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建成和元吉相视一眼,齐声道了句:“正是!”柴绍也是精神一振。是啊,如今他已是无路可退,不管日后如何,眼下正该大展拳脚,在这乱世里做出一番事业来,才不枉他在世间走上一遭!至于三娘……她在长安,应该还好吧?他不由抬眼看了看前方,在不远的城头上,那面“李”字大旗依旧在阳光下烈烈飘动,仿佛一支巨大的火炬,熊熊燃烧在太行的群山之中,燃烧在这片疮痍满目的大地上。而在千里之外,在司竹园的山寨里,同样的大旗也在风中招展。在一望无际的碧绿的竹海之间,这面旗帜是如此醒目,以至于凌云抬头凝视着它,久久都无法收回视线来。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在了她的身边。她心里一动,却没有转头。何潘仁也没有开口,他只是站在凌云身边,和她一道静静地看着那面旗帜,仿佛可以透过那面旗帜,看到某个熟悉的身影,某张熟悉的笑脸。良久之后,他才低声道:“阿云,过不了多久,你们的那位皇帝就会知道这个消息了。他会知道,长安的李三郎不但已经反了,还攻陷了他的鄠县,全歼了他的府兵;他会知道,这是他的报应,是他注定该有的下场!”凌云心头一震,转身看向了他,她当然知道,他总是能看透自己的想法,甚至比自己看得清楚;但此时听到他说出了这一句,她的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涨满了酸楚和感动。何潘仁也在凝视着她。他的目光明明温柔之极,可大概因为太过明亮透彻,便有了一种说不出的分量:“可是阿云,我还是希望,你能早日告诉大家,你不是李三郎。”“你是李三娘。”“你是你自己。”※※※※※※※※※※※※※※※※※※※※嗣昌,是柴绍的字。第十五章非分之想清晨的竹林总是格外清幽,从竹叶间漏下的阳光细碎而温柔,但此时此刻,那些光斑却突然变得如此灼热,让人倏然心惊,也让人不知所措。凌云久久地没能说出话来——做李三娘?做她自己?问题是:她可以吗?当惊愕迷惑的潮水纷乱退去,她看到了那个礁石般冰冷顽固的答案:不,她不能这么做。何潘仁的脸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你是怕他们不服?”凌云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她不知西域究竟如何,但在中原军营里,自来是不许女人出入的。听闻以前也曾有皇后不顾物议,亲自领军,可惜最后兵败身死,此后数百年便再没有第二个。因此,就连父亲那么不拘小节的人,后来都不让她再接近军营一步。她也慢慢明白过来,父亲是觉得她这么做太不成体统,而她的身份一旦暴露,也会极大的损害父亲的威望。因为在军营里,没有多少人能接受让女人来做他们的同袍,更别说让女人来做他们的统帅!这一次,她以三郎之名举起义旗,固然是为了报仇雪恨,但她何尝不知道,她若用的是“李三娘”的名头,只怕连几百人都召集不起来!如今何潘仁的三万人马能归于她的麾下,一半是因为何潘仁的威望手段,一半也是因为大家都相信她是唐国公家的三公子,都相信跟着她会有更好的前程。若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女人,谁知道他们会生出怎样的疑虑和动摇来?何潘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