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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得并不大,稀疏的雪花飘飘洒洒了大半夜,给这座残雪未融的城池又披上了一袭崭新的银袍。再过两日就是上元佳节,不少人家的门前已挂起了灯笼,盏盏红灯映着绒绒白雪,正是年节里最喜庆的景象。然而就在这一片喜庆景象中,整座晋阳城却安静得出奇:街道上并没有太多的行人车马,也听不到商贩们走动吆喝,就连最爱在雪天撒欢的孩子们都不见踪影;唯有城门和坊市一带还算热闹——就要过节了,自有不少人赶来看花灯、做买卖,进进出出之间,总算让这座城池看起来多了几分兴旺之气。当然,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在最热闹的坊市里,大家便渐渐觉出了不对:眼见着日头越升越高,坊市里的人也越来越多,好些店铺却依然是大门紧闭,好些物件自然也没处置办。人群之中,到处都响起了抱怨的声音。一对庄户打扮的老夫妇便是走了半个坊市也没买齐东西,原本喜气洋洋的面孔上渐渐露出了慌张之色。好容易瞧见前头路口有家开张的灯烛铺子,两人顾不得人多拥挤,硬生生挤到了前头,询问店里可有喜烛卖。伙计忙得脚不沾地,头也不回地答了一句:“有!最好的雕花喜烛,两百钱一对。”两百钱?老夫妇都吓了一跳,喜烛不是四十来钱一对么?这个雕花的怎么就贵成这样了?老丈忙道:“那有没有寻常的红烛?最寻常的就好。”伙计手上忙着拿货,嘴里答道;“寻常的早就卖光了,便是这雕花喜烛,还是那边的客官好心,这才留了几对下来,要买就得赶紧,迟了可就没了。”老夫妇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一看,那边果然有好几个打扮齐整的高大汉子,气势与常人不同。两人也不敢多瞧,只赔笑问伙计:“这个…….能便宜些么?”伙计笑道:“两位老人家说笑了,别说我们家从无虚价,就说如今这市坊的情形,你们也瞧见了,有几家敢开张?我们没涨价便已是良心!两位也莫要舍不得这个钱,毕竟这洞房花烛是人生大喜,旁的物件也就罢了,花烛总是不能少的,不然新妇子也不依啊,是不是?”老夫妇面面相觑,老紧紧攥着手里的钱袋,嘴唇抖了几下,到底只能摇头:不是她舍不得,只是今日市坊上的东西又少又贵,如今她这袋里只剩下几十铜钱了,怎么都买不起!老丈忙安慰道:“那咱们再多找找看,说不定能找到寻常的红烛!”两人又灰头土脸地挤了出去,一边往前走一边四下张望,却根本看不到别的灯烛铺子,老丈的腰杆顿时又弯了一些,老奴的脸色也愈发黯淡了。正茫然间,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文绉绉的声音:“敢问两位老人家,是不是要买喜烛?”两人忙回头看去,却见说话的是个书生模样的人,相貌端正,笑得也和气,手里赫然是两根一尺多长的大红蜡烛。两人的眼睛都亮了,自是点头不迭。书生便笑道:“那倒是巧了,在下家里也要办喜事,买了不少喜烛,结果有一对花纹被弄坏了,这铺子的人却不肯认账,我再拿回家只会惹家人气恼,两位若是不嫌弃,便宜些让给你们如何?”老夫妇此时也看清了他手里的喜烛,上头雕着瑞兽莲花的图案,还洒了点点金粉,看去当真是精致富贵。若是细看,能发现图案上有几道擦痕,像是被硬物刮过,却也不影响什么。两人相视一眼,又是惊喜又是担忧,老丈便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公子要卖多少钱?”书生笑道:“横竖我也不能再拿回去,你们看看能给多少吧?”老躯忙把钱囊里的铜钱都倒了出来,大约是五十多枚,顿时有些心虚:“我们就这些钱了,是不是还不够?”书生随手取了一把,把喜烛往她手里一放:“就这些吧。”不等两人反对,他笑着抱了抱手,“相逢就是有缘,何况大家今日都有客事临门,是难得的缘分,在下祝两位老人家儿孙满堂!”说完转身就走。老夫妇如何不知道自己是遇上了好人,忙追着叫了声:“多谢公子!祝公子夫妻和睦,早生贵子!”那书生脚下一个划想,忙回头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说着竟是一溜烟地跑了。老夫妇自是念佛不迭。老姬一边小心地将喜烛收入布囊,一面便叹道:“如今这城里是怎么回事?东西都贵成这样了!好在咱们遇上了贵人,如今还剩三十多钱,要买点什么才好?”老丈看着街道两边关门的店铺,心头不知为何有些发慌:“最要紧的都有了,咱们还是早些回去的好!”两人相携着往外走去,没走几步,远处突然响起了一阵阵凄厉的尖叫,整个坊市随之震动。所有的店铺都忙不迭地关门上板,人群轰然大乱。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前头一阵sao乱,无数人向着这边狂奔而来。老姬何曾见过这般架势,吓得腿都抖了,想转身逃命,却怎么都挪动不开,老丈见势不对,忙护着她往旁边一躲,好歹贴着墙根站稳了身形。无数人从他们身边奔逃而过,待到人潮终于稀疏了一些,就听得后头有马路震动,笑声不绝,却是一队人马追着人潮赶了过来。他们看去也就二十多人,却是衣裳鲜明,弓刀齐备,看去颇有其实,而一马当先的则是一名锦衣少年。他手持弓箭,不时射向人群。箭支每每贴着人的头皮直飞过去,将大家吓得抱头惊叫,拼命逃窜。也有人试图躲到路边,却被那少年逐一点射,嘴里似乎还叫着“右臂”“后腿”,当真是箭无虚发,被射中者惨叫求饶,少年则笑得愈发开怀。看到这一幕,老夫妇哪里还敢躲在路边,当下随着人流奋力往前跑去。只是他们腿脚到底有些迟缓,没多跑多远便渐渐落在后头。好在往前就是灯烛铺子所在的路子,那铺子不知为何居然并未关门,似乎还有人在门前喝令逃命的人群:“分道!快往这边跑!。老丈眼睛一亮,忙拉着妻子冲了过去,谁知这一拽之下竟将老姬背上的布囊扯开了,买的红纸飘飞出来,那对雕花喜烛也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老姬惊叫一声,不假思索地转身去拣。在逃命的人流中,她这动作甚是显眼,在后头驱赶着人群的锦衣少年一眼瞧见,笑着高声叫了句“右臂”,本来对准旁人的长箭微微一沉,射向了老姬伸出的手臂。那老丈见妻子去拣蜡烛便知不好,忙一把拽住了她。老妇人被拉得倒退了两步,那一箭竟是擦着她的手臂飞了过去,“叮”的一声落在石板路上。居然没射中!锦衣少年脸色顿时一沉,毫不犹豫地再次弯弓搭箭,这一回却是对准了拉着妻子的老丈,嘴里喝道:“后背!”跟在少年身后的人群里,有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轻缓带,打扮与旁人不同。见此情形,他忙叫了一声“且慢”,但锦衣少年一路驱赶恐吓着坊市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