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
保送
庄泽最后吻了她,抱了抱她,又站起来重新吻。挪着步吻她到门口,良久一口气长出后,周橘柚被他推出门外。 那个画面总是在她脑海里反复横跳,怎么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将这归结于老房子的暖气烧的太足,她在宿舍住惯了,一时间还不适应。 窗边贴了塑料布保暖,但依然有凉气渡进来,她坐到过去,手扣着被胶带粘劳的塑料布,贪婪汲取那阵阵爽利。 微信里突然弹出一条消息,她捞过手机看。 是墨尔本的张嘉凡,问她睡了没。周橘柚直接语音电话拨过去,“嘉凡姐。” “柚子,恭喜你呀。” 她含着笑,很礼貌说:“谢谢。Yoko怎么样?” “Yoko卓越奖,也算如愿以偿了。” “那就好。他在你旁边吗?我亲口跟他说声恭喜吧。” 张嘉凡那边默了几秒,语调也沉下来,“他哪有脸跟你说话。” 至此,巧克力的真相才终于被掀开。时间节点卡在了她跟庄泽彻底分开的三个小时之后。 那一晚,彻夜无眠。 第二日爸爸定了饭店,叔舅姑姨来同她庆祝,爸爸欣喜地开了瓶五粮液,结果两杯就开始说胡话。大家都在笑他,饭桌上围成一团,可周橘柚却木木的,怎么都笑不出来。 她无比清晰的认知到,心里空缺了一块儿。 那顿以她为主角的庆功宴,只寥寥吃了几口,她一直在翻庄泽的微博,83条他喜欢她的证据,全部化成洪水将她席卷,她就快喘不过气,胡乱将页面划到顶,又不小心滑到刷新。 最新一条,一分钟前。 【圣保罗大教堂,挺灵的】 简短一行文字,为他们四个月的纠缠画上了一个句号。 庄泽的微博没有再更新过,而周橘柚在教堂许下的愿望,都实现了。 考试顺利,与他再无瓜葛。 都实现了。 年三十的前一天,庄泽伤病的通告公之于众,正当所有人为他惋惜时,夏城俱乐部宣布了以120万转会费引进庄泽的消息。 120万,新星球员中最顶级的价格。 周橘柚正在给奶奶家大门贴对联,爸爸在旁边撕胶带,很淡很淡的给她讲了这个消息。 她捏着对联的手顿住,“半月板三度,严重吗?” 爸爸指着墙壁让她把对联按住,他咬断胶带贴上,“手术可以改善。” 周橘柚满脑子都是庄泽在球场洋洋得意的身影,他说过的,是篮球选了他。如果以后不能打篮球了…… “那他还能打球吗?” “得看具体恢复情况。” 爸爸贴好后,靠着周橘柚的肩一齐往屋走,“他来咱家的时候应该已经伤的很严重了。柚柚,你们是分开了吗?” 她沉寂半晌后点了点头。 周橘柚翻遍了关于庄泽伤病的信息,原来从她跑到更衣室气冲冲质问他的时候,就已经受伤了。久坐了十个小时的飞机疼到冒冷汗也是伤病导致的。 他下了飞机就去打封闭得是有多疼…… 商场那日,为了哄她开心而去打的野球赛…… 明明已经伤到必要做手术的地步,却还是跑长途高速送她回家…… 那晚她无数次拿起手机,想给庄泽发消息,想问他疼不疼,想叮嘱他好好治疗。 又猛然意识自己已经没有资格了。 毫无瓜葛,是她祈的愿。 两清,不也是她固执想要的吗。 周橘柚把手机揣回兜,奶奶家的门房外衔接了一个玻璃房,保暖用的。玻璃顶抬头就能看到火光乍现的烟花。 盛大。 却远不及跨年夜那晚的漂亮。 家里来了几个亲戚家的小孩儿,小小的几个娃娃拉着她小拇指晃啊晃,吵着她也要放烟花。周橘柚领着他们去仓库挑选,小屁孩儿选了个最大的,蛮会挑的。 周橘柚抱着那箱礼花出来,轻放在院子里的雪地上。 爸爸这会儿开门出来,烟盒里抖了根烟,夹在两指之间。同样这只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捏着火机,送到周橘柚跟前。 掌心微微倾斜朝外,离周橘柚更近的,是烟。 烟嘴是金色的,烟身是细长的黑色。 庄泽常抽的寿百年。 周橘柚楞一秒,“我不会抽。” 爸爸没接话,手就止在那儿。她颤颤巍巍伸手接过,盯着烟嘴良久,而后学着他们吸烟的姿势叼在齿尖,抬手挡风,点火。 并未预料到烟雾的浓烈与辛辣。烟味瞬间涌入喉咙,烈火燃烧,她不由自主地咳起来。双眼被呛得盈眶,喉咙里有千万只小虫在蠕动,痒痛难忍。 她急忙将烟从嘴边移开,另一只手捂住嘴巴。爸爸先接过那根烟,点燃了礼花。退一步回身后笑着拍拍周橘柚的背。 泪水借着被呛哭的双眼肆意横流。 小孩子们绕着礼花转圈圈,仰头看天,嬉闹喊叫,而她冲进爸爸的怀里,隐在烟花炸裂的响声中嚎啕哭了一通。 …… 开学后没多久周橘柚就收到了国训的邀请信,破格与国家女子队共同竞选EGMO的参赛名额。层层选拔下她披荆斩棘,拿到了唯四的名额之一。 准备前往土耳其考试之前,她又一次去办事大厅办理签证,见到了红姨。 红姨一眼认出她,给她单开了个机子。流程走得很快,和庄泽带她来的那回一样快,只不过这次的表格是自己填的,签字的时的手也没有被人握住。 她临走时说了好多声谢谢。 她想,红姨记性还蛮好的,竟一直记得她。 年底的IMO选拔她再次拔得头筹。 周橘柚长得就是一张秀气的脸,个字高,又瘦又白。没说五官多精致,但人往那儿一站,特有气质特出彩。 集训队里有一小帅哥追她,也是个北方的男孩子,说话做事很利落的那种。 俩人又都是打数竞的,属于志同道合。所以周橘柚没拒绝也没答应,本着一个可以了解看看的心态在接触。 但很快。 周橘柚就跟他拉开距离了。 理由很荒唐。 因为他递上来的水,周橘柚需要多拧一次。 祖宗被惯成祖宗模样,她也自嘲,或许不会再遇到庄泽这般对她好的人了。 IMO结束之后,保送的资格已经稳了。 老师同学开她玩笑,让她回家歇着,别在教室里晃荡着气人。 庄泽的名字依然能在校园里听到,没错,他复出了。 约摸着做了十个多月的康复训练后,他作为夏城主力队的替补成员出战季后赛。 上场时间并不久,但他依然是那个挥斥方遒,朝气蓬勃的少年。好像他原本就大好前景的未来,只是在周橘柚这里磕绊了一下,他吃痛,却也很快站起来。 周橘柚和庄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生。唯一一次并轨的相同路段,是他们,都没有参加高考。 高三高考那段时间,很多人都在猜庄泽会不会回来考试,打探消息打探到周橘柚这里来。因为庄泽的微博没再更新,但也没有删,大多人都默认他们还在一起。 周橘柚摇摇头说她也不清楚。 在高三搬离教室之后,她去了高三十二班。靠窗边的最后一排单座,她朝着走过去,椅子倒扣在桌子上,她搬下来。 桌面上的刻痕清晰开来。 周橘柚坐在庄泽的位置上,指腹摸索过桌面上的刻痕。密密麻麻,七扭八歪,大小不一的——周橘柚。 橘字似乎很难写,要比另外两个字大很多。 庄泽的字蛮丑的。 丑到她发笑。 不知不觉间湿了眼,她想象中庄泽定是觉得课堂枯燥无趣,才拿小刀刻桌面。又后仰着坐,靠椅子的两条后腿支撑他晃动,期盼着快点下课去打球。 于是周橘柚轻轻摆过头,想看看不远处的篮球场。 却在那扇透明的玻璃窗上看到了庄泽。 他就坐在这个位置上,与她对视,挑了下眉,她恍惚听到一声“祖宗”。 再一眨眼,又消失了。 她管王洵问了庄泽的考场,那日正午的阳光毒的很,她挤在一群家长媒体簇拥的考场门口,期待一个有可能见到的面孔。 上午,下午。 第二日。 都没见到。 后来校内高考成绩发榜,没有庄泽的名字。 周橘柚并没多想,庄泽本就是职业球员,他即便不参加高考不读大学也无所谓的。 只是惋惜,她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迫切想要见到他。却没能。 他们好像真的难以再有瓜葛了。 …… 保送申请的时候,周橘柚窝在班主任老李的办公室,借她的电脑用。 车曼琳扯了个小凳子坐她旁边,给她出谋划策。 在保送学校的选择中,若有京北京清同时出现,大概也不会有人考虑其他学校。可周橘柚无形之间给自己多了一个选项。 车曼琳感慨一句,“京北大学数学英才班,京清数学系,夏城大学数学系,天哪,太难选了。” “手心手背都是rou啊。要我我选英才班。” 周橘柚摇着鼠标又打开京北大学的官网,“这个啊?”,口气蛮踌躇的,又跳转到夏城大学官网,“可夏城大学这个是本硕博连读。” 车曼琳:“京清也是本硕连读啊。” 她抿着下唇淡淡回,“少个博。” “那你心里既然有答案了,就选呗。” 周橘柚一直盯着夏城大学申请保送的简章看,鼠标落在申请的按钮上画圈圈。还是点了。 车曼琳,“你确准了?后面不改了是吧?不后悔?” “不后悔。” 一个月后保送录取大名单出来,被保送到同学校的学生会圈在一个框里。 于是公告栏:夏城大学。 2013级九班,周橘柚。 2012级十二班,庄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