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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了遮眼。在船上,他一直没出门,哪怕知道那群蓑衣贼走了,也不肯离开狭小的舱室。连如厕都要人伺候,跟个废人有何两样?比起明亮的甲板,他更愿意待在昏暗密闭的船舱里,守着那扇小窗。日日失眠,夜不能寐,一闭上眼就是噩梦连连,有几次他都失去了控制,好在这群人终究没有再把他捆起来。就连下船也不是被人背下来的,而是用了这种双人抬的担架,像是对待一个重病的伤患一般。田昱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的感受,但他再次直面太阳时,只是觉得有些刺目,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原本田昱以为他会重新回到逼仄昏暗的小屋中,谁料这群人先把他送去了“医院”……眯着眼睛诊了好久的脉,张济民叹了口气:“你身子骨太虚,好些暗伤都没及时救治,还受了寒邪,得调理几个月才能好转。夜里是不是睡不安稳?先开些安神的药看看吧……”说着,那老头自顾自开起了药,刷刷几笔写完后,交给了身后的女子,吩咐道:“每天两副,早晚饭后服用。”那女子立刻取了药方出去抓药了。张济民这才转头问道:“还有哪里不适吗?”这是田昱出来后遇到的第一个大夫,然而他动了动嘴,却没说出话来。就算是神医,也救不回他的腿了,再说又有什么用处?见他神情郁郁,张济民不由又劝了句:“你伤了神,不好思虑过甚。先安心养病,医院里都有护士,有什么需要,找她们便好。”田昱依旧闭口不答。张济民无奈,又叮嘱了两句就离开了。坐在床上,田昱扭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他养成了靠窗坐的习惯,能看见外面的景色,才不会让他失了心智。而眼前的,是个古怪的大院落,屋舍不少,却十分空旷,只能看见几个包着白布的伤患。这所谓的“医院”,其实是个“伤兵营”?田昱曾当过钱粮官,自然熟悉伤兵营。惨呼连连,臭气熏天才是伤病营的常态,哪像眼前井然有序,干净整洁的模样。更别说这里还有女子,洗衣送药,照料病患,跟富贵人家的仆妇一般。这也是那位邱小姐的安排吗?在船上时,可能是顾及男女有别,也可能是给他留了分体面,自从那日醒来后,邱小姐就没出现在他面前。倒是严远来了几次,说了不少事情。有赤旗帮的大体情况,也有罗陵岛的布置,还有那位小姐的行事手段。可能是怕他不愿投效,严远可是费尽了口舌,在不涉及帮内详情的情况下,把人夸上了天。田昱是不信这些的,甚至都怀疑起了严远。这人当初可是邱大将军的爱将,面容冷峻,战力极强,若是不认识的,可能会误以为是个没脑子的军汉。实则他手腕不差,用兵也极为活泛,甚至连讨军资都能气势逼人,寸步不让。如今却变成这么一副絮絮叨叨的模样,像是换了个人一样。也许真是换了个人,他所见的一切都是骗局……身上一抖,田昱抬手按住了额角,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他逃出来了,是赤旗帮拼死相救,还给他治伤,派人照料,这当然不是假的,只是跟他想的不同。又看了眼那干干净净的院子,田昱默默闭上了双眼。一个女子,真能替他报仇雪恨吗?第九十七章这几日田昱在医院住了下来,严远去看他的时间反倒少了。不为别的,只因他在田昱眼中看到了猜忌。老实说,严远颇有些错愕,好歹他们也是冒着天大的风险劫狱,这才把他救出来的啊,哪有猜忌救命恩人的道理?然而伏波的话却让他熄了辩解的心思,田昱是真病了,还是伤了神志的病,这时候接触太多可能会适得其反,还是要先治病才行。不过这样一来,严远也生出了些不确定,田昱这个样子还能做事吗?别钻了什么牛角尖,反倒坏了大事。哎,也是他之前太cao切了,刚从大牢里出来的人,可不是要好生调养一番嘛。他是暂且歇了心思,谁料没过两天,林阳苦哈哈找上门来,开口便道:“严头目,那位田先生这几天是越来越不好了,是不是得再请个大夫?”严远吃了一惊:“他又怎么了?”“这几天田先生不知发了什么疯,药也不吃了,也不让护士近身,动不动就骂人,还疑心别人想害他。我就是个卫生员啊,这样的是真伺候不了啊。”林阳都快哭了,他学的明明是急救,照顾伤患还行,照顾这样难缠得是真叫苦不迭,能换个人吗?严远也头痛了起来:“还是先问问帮主吧……”于是两人就到了伏波面前,听说了田昱的现状,伏波微微蹙眉:“他的疑心病是到了医院后才严重起来的吗?”林阳赶忙道:“没错,这两天我都不好近身了。”伏波又问道:“那他晚上能睡着吗?对医院的环境如何看?”“还是睡不安稳,喝安神汤用处也不大。”林阳想了想,继续道,“他似乎挺喜欢大屋子的,也常坐在窗边眺望,但是人到跟前就不行了,特别是那些护士,真是屋子都不让进。”看来有一定环境因素了,伏波颔首:“那就搬出来吧,给他安排的院子已经打理好了,先换个地方再说。”把田昱安排在医院,是想让他接触人群,特别是同样受伤致残的人,让他不至于自我否认,消沉抑郁,现在看来倒有些反效果了。创后应激综合症向来情况复杂,想要治愈也需要耐心,急不得。严远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丹辉如今变成这幅模样,不知还能不能出来任事……”伏波伸手打断:“我对他还是有信心的,况且真不愿为我效力,也得养好了身体,有自理能力才行。”她虽然只见过田昱一面,但是印象颇为深刻,这人思维敏捷,想法也称得上独到,只是被病症拖累,又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她没法化解那些恨意,但是伤是可以治的,花些时间、精力又算得了什么?听到这话,严远也轻叹一声,这也是他最佩服伏波的地方。战场上受伤的小兵,她还能专门建个“医院”救治,何况田昱这样的人,只盼这位昔年同僚能尽快康复吧。※“要搬家?搬去何处?”死死盯着林阳,田昱冷声问道。这副模样,简直跟他是个歹人一样,好在林阳也习惯了这位田先生的阴晴不定,好生劝道:“是帮主为田先生安排的院子,比这边安静宽敞,起卧也方便些……”听到这话,田昱面色又沉了几分,像是不信,却并未开口。林阳顿时松了口气,赶忙道:“屋子都收拾好了,搬去就能住。帮主还转为田先生打了张椅子,你看了一定喜欢。”田昱哪里会信,这几日连严远都不来了,邱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