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犬(8)
黑犬(8)
陆衎抽着烟,狠狠吸了口,幽幽吐出,烟雾在空气中缭绕,像抽了很久。 祁亦言走来,陆衎警觉性很好,偏过头,从烟盒里倒出一根烟。意外的,祁亦言竟然接过,娴熟的用打火机点燃,却在抽了一口后,皱了皱眉。 “我可没贵的招待你。”陆衎开口说道。 祁亦言随即沉默,陆衎看着玻璃上的人影,他吸完一根,把烟头掐灭在旁边剩了点水的纸杯里。 “呲”的一声,火焰熄灭,祁亦言实在觉得不够劲,才抽了半根也丢在里面,却看到里面已经有三根烟头。 陆衎抱着手,他轻晃水杯,他说:“他们,是不是在骂我?说我徇私?” 祁亦言瞟了他一眼,又随即看向前方,“难道不是?” “真遇到你头上,我可不信你不会犹豫。” 前几天不过是让那姑娘做个笔录,离开一小会,眼神都可以杀人的人,真遇到他头上,还不知道他怎么办呢。 “我不会。” 陆衎刚想开口问,不会什么,祁亦言狭长的黑眸微眯,似笑非笑的说:“我不会让他有活着动她的机会。” 陆衎嘴角抽了抽,得亏当了法医,不然遇到这样的罪犯,怕真的会掀起腥风血雨。 “开会时那个电话是她打来的,她说,她想去做那个饵,我骂了她一顿。”陆衎说着,心头止不住的烦闷。 祁亦言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只是冷冷的看着,像个没有感情的旁观者。陆衎笑了一声,他压根就不指望他回答。 “行了,走吧,该等久了。” 陆衎拍拍他的肩膀,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几个负责这次侦查案子的刑警正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见陆衎进来,都默契般的住了口。 “都继续啊,好久没见你们一个个的那么热爱工作了。” “咳。”高海涛轻咳了一声,像鼓起勇气的说道:“老大,通过我们这几天调查李景灏,实在是没辙。现在的尸检报告,现场的种种证据都没办法证明是他杀。唯一的办法,只能现场抓获。” 陆衎冷笑说:“呵,都去靠无辜群众,那要我们干嘛?” “现场没有留下除了死者以外其他人的痕迹。听清楚,不管是药还是酒或者跳楼的,房间里没有留下其他人的痕迹。你们以为是我仅仅担心她的危险吗?到时候她出事,依旧没人在现场,抓谁去?更何况,她没出事前他们可以对她进行引导,事后他都有借口把这事解释过去。” “如果,她配合呢?”祁亦言在门口说道。 陆衎狠狠的盯着他,足足对峙了一分多钟,祁亦言从白大褂的包里掏出手机,看着陆衎说:“岑歆给我发了信息,希望能协助我们这次的行动。” 陆衎咬紧了后槽牙,他背后的手捏成拳,脸色极为难看,沉声呵道:“散会,今天就到这!” 陆衎回程的路上,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这几天他们查到,四个死者在出事前,都曾经在李景灏的医院进行过心理治疗。于是,从李景灏入手,又查到了他太太谭晓箐,是青山湖边的酒店的所有人,现在是她舅舅代为经营。 而三天前,高海涛从医院查到,他最近的病人的记录中,竟然有岑歆的名字。如果比照之前四起自杀案件,岑歆就有可能是下一个目标。 他不是没有想过用这人引出背后的人,但是这个风险太高。尤其看到岑歆的名字时,他脑海里涌现出这五年来,各种各样她的样子。 他很想知道,岑歆是用什么样的情绪来说这件事,五年的时间,他究竟有没有走进她心里一点? 思考间,他就来到岑歆的楼下。 岑歆被陆衎骂了以后,有过一瞬间的难过,但是她随后就找到祁亦言的电话,把自己治疗的结果发给他,她知道祁亦言一定会帮她。 所以,在看到他发送的好后,心情还算不错,陶哓哓下午的时候,发来一段还需要修改的小说,岑歆很快修改完后,就发给她。 她写完,起身伸了个懒腰,走进卧室拿东西,就看到楼下的人。 她驻足了一会,走进出客厅,拨通电话。 “你没带钥匙?”岑歆一手拿起今天李景灏送的优惠券,明知故问。 一开始,岑歆是住陆衎的父母家中,但是她发病时,他们眼里的心疼和愧疚,对于她来说,更是一种负担。她后来提出搬出来住,最开始是住在陆衎自己买的房子里,但是她读书不方便,陆衎又帮她租了房子。 他付了一年的房租,后来,岑歆就用自己赚的稿费和奖学金自己租。他有钥匙,是怕担心她突然发病。所以,陆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能把钥匙忘记,可,岑歆却问了这一句。 陆衎也压根就没忙不过思考这些,他举步上楼。 走进屋子的瞬间,他就看到了桌子上的东西。岑歆像没发现一样,皱了皱鼻子说:“早知道你来,就叫你帮我带份麻辣烫,突然好想吃街口那家。” “你这些天就吃那些东西?”陆衎脸又黑了些,岑歆拉开冰柜翻看了下,实在没什么东西了。 “没有,有几天是点外卖,吃不下的,这几天都吃完了,今天突然想吃嘛。” 陆衎举步走进厨房,接了水,点燃火,拿出面条。动作一气呵成,岑歆差点想录了小视频了。 她忍不住露出笑容,陆衎走到冰箱处,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说:“去那坐着等着。” “好。”乖巧如岑歆。 很快,两碗香气扑鼻的炸酱面就摆在桌前,岑歆拿过筷子,递给陆衎。岑歆低头吃着,暖暖的面条入胃,暖流也滋润了心头,所有的不安,一瞬间消失殆尽。 陆衎因为是刑警出生,做事历来雷厉风行,吃东西就像倒进去一样。一会就吃完了,习惯饭后一根烟,又想到上次岑歆说的,默默抽出了包里的手。 过了十分钟,岑歆才吃完,她擦了擦嘴,说:“老陆,我是不是下一个目标?” 她黑亮的眼眸看着他,陆衎细细看,没有发现一丝害怕。她是真不知道会有多危险,会发生了什么吗?还是,她很早就知道?所以,她不怕危险,不怕死,不怕…… 她的无所畏惧,像一把刀,直直的刺入他的心中。 岑歆冲他一笑,慢悠悠的说:“今天治疗结束时,我想起了一个片段。在一个像书房的地方,里面传来对话声,后来我隐约看到,有一个人的手上就有一道疤痕。李景灏右手手腕整好有一道。还有,那天在那个亭子里哼歌的女子,在催眠的过程中,也出现过……” 陆衎咬咬牙,低吼道:“所以呢,你想做什么?” 岑歆被唬住的,动作微微一顿,缓慢的垂下眼眸,用筷子搅动着汤汁,清冷的声音有一丝沙哑,说:“老陆,你觉得,她们都那个样子,为什么就我一个人没事。” “我想,我一定知道了什么事,他才会顾忌我。” “岑歆!”陆衎还是第一次这般语气重,他起身,沉声道:“我不管你现在在想什么,或者打算做什么。总之,通通打消这些念头,你给我乖乖的待家里,哪里也不准去。” 他抓起钥匙转身离开,在他刚扶住门把手要开门的时候,岑歆及时叫住他说道:“陆衎,是你告诉我,不能白白活着的!是你在我准备一次次放弃,不想继续的时候告诉我,人不能白白冤死,总要有人站出来还他们一个公道。是你,让我开始相信法是可以救人的。”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声音带着点颤抖,她喘了几口气说:“他们,都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怪物。我们可以残忍的抛下一切,不顾亲人伤痛,只求自己解脱,是自私。可是,他们知不知道,我们有多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每次在边缘徘徊的时候,明明知道松开只需要一秒,一秒就可以解脱。可是,我们却很努力的去寻找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抓住它,以至于不让自己坠入深渊。天知道,每一次我们从鬼门关回来的时候,有多无力,又有多高兴。” 她慢慢走到他身后,声音激动得有些发颤:“可是,有人,却利用这一点,轻易的让他们走下悬崖,轻易的,就毁了之前所有的努力。陆衎,你护了我一个,其他人呢?” 陆衎猛得转身紧紧的捏着她的肩膀,深邃的眼睛充满血丝,他咬牙切齿的说:“你以为我不懂吗?”每次,他都在旁边看着,哪怕感受到了她千分之一的痛苦,他都能完整的想象出她的挣扎和无助。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害怕,她突然离开,他一点也不敢用她的生命去冒险。 “让我试一试,相信我一次,我真的好了,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我想活下去,一直到全部想起来。” 陆衎依旧沉默,空气中,寂静的可怕,两人对峙着。 “我学过一些心理学,我可以控制好我自己。一旦有危险,我会立马退出行动,可以吗?这些年,我都控制得很好,药也断了……” 她眼里的坚定,陆衎知道,终究拗不过她,深吸口气,说“好,一旦有危险,你……” 他才一松口,岑歆就接口说:“我知道,我的命都是你救的。” 岑歆低头莞尔,每次,她一笑,陆衎觉得,像拥有了满天星辰。可是她的这句话,像沾满刺的网,将他扎得血rou模糊。他曾经希望自己是她活下去的理由,可慢慢的发现,只有当她自己想要活下去,才会真正的由心里解脱。 他不是不相信她,他是怕她拿自己的命去赌过去的真相。 “我答应你,但是你要记住,不要擅自行动,所有的一切行动都要听我们的安排。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周一就要面试。还有,岑歆,无论过去怎么,我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护你周全。” “好。” 曾经有个人,他也说天塌下来他都护着她和岑栖还有她们的mama,可是,他却死了。从此,她们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