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三十一章
“我的身子比你想得要强韧许多,所以伤势是否痊愈并不要紧,只是如今提起了,便不得不回想起那件事。” 北洛声音低沉,并未将话点透,乐无异却听懂他的意思——一如百里屠苏视北洛为生死对头,北洛一样将百里屠苏列作第一号仇敌,只欲痛快除之,一雪当日之耻。 最令人忧心的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乐无异知道自己不能代替北洛,将百里屠苏昔日所为轻巧抹消,却也不能亲眼看着二人再次持剑相对,折损性命。他翻过窗子,去向北洛身旁,自顾自抬起男人的手臂仔细端详,又绕着对方转过一圈,以目光与双手逐个检查许多遍,确认北洛身体无甚大碍,这才放下心来,试探着问:“那么你如今过来,也是为了那件事?” 北洛看着他,方才冷凝的气氛逐渐消散,男人的眉心再度蹙起来,像是空负雕工的匠人面对着拙硬难雕的木头,一时方寸全乱,又被少年不通情窍的天真激出本能的爱怜,莫可奈何,偏偏不忍发作:“我便是再爱逞凶斗狠,此刻来此,只会为了心上人,怎会为仇人。” 言罢,北洛调侃着看向乐无异的手指:”摸够了?若未摸够,便去房内,你我将衣裳脱了,彼此好生查验。“ 乐无异只觉得露在外头的手指十分不自在,他将手指迅速藏在寝衣宽松袖内,指腹却仿佛被火苗灼烫,如何摆放都觉别扭。 他不去看北洛含笑的眼,只侧过头盯着窗边的花木,脑中冒出消遣册子中常说的”登徒子“三字,于是,口随心动,不加多思,便小声道了出来。 北洛似乎全然忘记了方才因百里屠苏而生的杀意,身心一道轻快起来,调侃笑道:“怎么还会说这样的话,平日里竟是看了许多杂书?“ 乐无异辩道:“分明是你言行不端正……” “不端正?” 北洛的兴致被他强装端正的模样激发出来,身躯落下的影子紧逼着对方后退的足步,待到少年退无可退,背脊倚靠住墙角的花木,北洛弯下腰,去嗅乐无异发间沐浴后的气息:“什么算不端正?” 乐无异的背脊抵住粗糙的树干,青绿的叶子于夜色中染上浓稠的暗色,风过瑟瑟,如同飘忽的影子。乐无异的面颊隐在影子下头,叫人分辨不清腮边是否怯怯生红:“你在唐突我,太轻佻,不是君子所为。” 北洛却像是听见了什么惹人发笑的痴话,眸中笑意更甚:“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君子。”他捉住乐无异的手腕,将人制在花树下面,引起一阵花叶摇颤,“何况,有哪一个郎君对上自己的娘子,还会恪守君子礼仪。” 二人相对几乎再无距离,彼此的呼吸纠缠在肌肤之间,撩动鬓边垂落的发丝。 相距咫尺,只差一步便可亲吻狎昵,北洛偏偏不再向前,扣住乐无异双腕的手指略微收紧,指腹缓慢摩挲着手底丝帛一样细腻的肌肤。他好似很有耐心,兴味愈足,愈显从容:“婚礼叫贼人毁了,我们再补,至于洞房……” “洞房……”乐无异胡乱躲痒,听到这句,才想起那些日子糊涂时应下的诺,做出的事。 现下反悔,北洛会不会生气。 乐无异抬起头,正待开口,却见北洛放开了他,方才的轻佻神色隐退下去,且难得贴心给足他喘息的距离:“安心,你我未成婚,你若不肯,我不强取。” 分明已经食髓知味。 乐无异想起那一日二人的荒唐厮磨,彼时北洛的模样,并不像是甘心克制欲望的人。 事实与他推想不差毫厘,北洛向来纵情恣意,不知何为收敛克制,也无需为了谁压抑自己的念头。如若不是遇上乐无异,恐怕北洛终其一生不会懂得情爱甘苦。 如今落入网中,非但懒去挣扎破局,甚至唤来许多情场参谋,一步一步自行折去利刺,收敛锋芒,甘心忍耐让步。 “这次过来,只是看一看你是否在贼人那里受了委屈。“ 乐无异听罢,本想讲明百里屠苏未有过分举止,转念想想,自己都觉得这套说辞立不住脚,且不说将自己囚禁山林之时几次三番的强制厮磨,单是当街抢亲伤人这一条,就已经担得起贼人二字。 任他心知百里屠苏坦诚可靠,也不应当偏袒。 乐无异扬起双臂:“这一回我平安归来,当然没受委屈,你不信,可以仔细看。" “隔着衣裳仔细看?” 乐无异睁大双眼,将手臂放下,戒备地盯住北洛:”你说了不强取。“ “慌什么,我不会食言。”北洛将他看过一遍,确认乐无异身上并无暗伤,便不再作视线纠缠,“现下不早了,你且回去睡觉,待到明日,我便重新预备婚礼所需。“ “你……” 乐无异唤住他,几乎要把反悔道歉的话说出来。 北洛已经走出许多步,又回头驻足,眼眉柔和下来,像是难得的宽慰:“不必害怕,你我成婚不会再出差错,若有人执意要闯,我便让他留下头颅做贺礼。” 北洛将一切敲定,连同婚后如何生活,都落在掌控之中。 一切就要这样定下了么,一如先前痕迹,美满姻缘,光辉来日,乐无异觉得自己像只落入丝网的飞虫,浑浑噩噩,不肯挣动,只能一点点陷入既定的命运。 一时间心如垒石,只欲得脱。 “我不愿与你成婚。” 乐无异听见自己将这句话说出来。 北洛的身影还未走远,也许夜风忽起,将他的影子吹拂得摇晃。男人沉默很久,仿佛听岔了话:“无异,你说什么?” 乐无异定了神,将自己从恍惚摇摆的心绪中拖拽出来,面对自己的本心:“从前是我不懂事,未曾仔细想过婚嫁大事,只当是好玩的事情。如今回来,才想明白许多事情。北洛,如今我不想嫁你,也不愿嫁旁人,因为,我还未想明白……”他低下头,“是我出尔反尔,如何都抵赖不得,所以,你若生气,我自此任你处置,除了……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