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婚后我陷入了修罗场》第四十七章
“谁许你叫伯父?”乐绍成哼道,双目紧紧盯住百里屠苏,“你若打着攀旧故图人松口的念头,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百里屠苏抬眼,眸光清正、虔诚:”无异为您掌中珍宝,晚辈知您担忧,您一路看顾他长大,将他仔细护佑,才有了无异如今纯善赤诚的性子。晚辈明知他在您心中重过身家性命,仍旧趁您不在长安,轻狂行事,所以,合该受罚。“ 夜风吹过额角血滴,几行血痕将要干涸,百里屠苏双膝弯下,触及地面,虽是跪姿,脊背依旧挺直。 乐绍成仍板着脸,双目之中隐有波动,却迅速消散,一切皆隐在冷硬的神色下:“作这姿态与我看也无用,你不要白费功夫,念在看你长大,我便好心同你说句实话,任何事我都可允你,唯独无异这一桩,不成,即便你跪上十个时辰、十天,亦或十年,都没有半分用处。” 闻言,百里屠苏面上未见颓丧,他语声平淡:“这是晚辈应受的罚,这一切本为自愿,无意借此要挟伯父。” “是么,你喜欢跪,便长久地跪着吧,我却不要受你的礼。” 乐绍成拂袖起身,就要走去厢房,寻乐无异训话。 他的步伐将迈过门槛,却听身后那长跪不起的犟头小子道:“不过,即便舍弃性命,晚辈也不会弃了无异。“ “舍弃性命?”乐绍成眉梢挑起,回转身,斜睨着百里屠苏挺直的脊背,“漂亮话哪个不会说,情爱冲头,莫说性命,就是星星月亮,好像都能信手摘来似的,真正做到的,能有几个?” “晚辈会让您知道,我心赤诚,不可转移。” “赤不赤诚,只有剖来才可证明,你可敢?” 百里屠苏手腕微动,那动作竟是要取焚寂剑,亲自剖心验证。乐绍成自盆花底部捏一颗石子击于百里屠苏腕处,迫他停手:“小孩子的把戏,不要在我这里现眼,我如今憋火得很,你若想赔罪,便痛痛快快同我打上一场,也叫我看看,灵谷主人如今的武学造诣,精进到了哪一步。” 言罢,乐绍成补上一句:“不过事先说好,只是赔你私自带无异离开长安的罪,不带旁的。” 百里屠苏恭谨应是,抬手,却将焚寂剑取下,掷在远处。 “弃了武器,是要让我?可惜,我不会让你!” 乐绍成此番出行匆忙,自长安宅邸一路赶来,不知换了几匹宝马,颠簸几艘快船,身边只携几支护卫,并未来得及带上趁手兵器。 他左右环顾,四周除却画屏书册、桌椅盆花,便是墙上字画,无甚可用。 唯独角落斜摆一把金质扫帚,看着倒是宝色辉煌,奇巧生趣,这样无用的怪东西,定然是无异随手购置的。 这把扫帚用来清扫是中看不中用,不过用来驱逐野犬,倒是十分妥当。 他将扫帚在手中颠了一颠,颇有重量。 招式生风,如携锋利刀剑,每一击,均结结实实落在百里屠苏身上,青年沉默站立,不避不闪,生生挨下十余下。乐绍成没有留手,每一击皆使百里屠苏衣衫割裂,皮rou青肿,扫帚底端镶嵌着的异形玉石,则刮过皮rou,切出血痕。 狼狈十分。 乐绍成嗤笑一声,气怒交加之时,倒乐得有个不会还手的人桩子,扫帚避过命门经脉处,狠狠打个过瘾。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窗缝处吱呀轻响,漏进一股凉风。 乐绍成终于不大甘愿地收了手,化掌作风,推开窗扇,露出自家儿子煞白的脸容。 乐无异双手尚且扒在窗台,显然是个窗间偷看不忍情郎受难的娇娇情态,他探头想要去看百里屠苏的伤情,却被自家老爹刻意挡个彻底。乐绍成走至他身前,看见他这六神无主的模样便觉来气:“瞧什么,那是个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还能叫我一扫帚打死不成?” “可是老爹,您打了四百三十二下扫帚……” “不争气的,你还在这里数着?” 这一刻,乐绍成只恨自己没有多打四百下,将那罪恶源头就地打死。 乐无异目光游移,瞥向乐绍成身后那个黑色的影子,百里屠苏通身已无一处好皮rou,单用看,暂时是认不出的。 青年身形摇晃,站立着,脸庞几道血痕与青肿,唯独一双眼睛黑沉如昔,静静看向乐无异,嘴唇微动,是“无恙”的口型。 乐无异卸下一口气,认命垂下头,准备挨老爹的训斥。 乐绍成冷冷开口,却是向百里屠苏:“还不走?我与无异说话你也要听?需要我请人抬你走么?” 百里屠苏道声不敢,脚步踉跄,识趣走了。 院落仅剩父子二人。 乐绍成喝一口冷茶顺气,顺道送乐无异一道眼风:“还不过来?” 乐无异头次见自家老爹发这样大的火,心中没底,膝盖一弯,就要仿照着百里屠苏方才的样子,跪上一跪。 谁料膝盖未及地面,便被乐绍成扶了去,按在了旁侧圈椅上:“他跪是他跪,你跪什么,不要同人乱学。” 乐绍成眸中怒气翻涌,却不是因他,训话时仍惦记着他是否吃饭,还要叫来几碟点心与他吃。 至于训话内容,则是私自离家不合宜、信了野男人难有圆满,最严厉的,也不过是斥责他不该趁着长辈不在时擅自答应了北洛的求娶,险些将自己嫁出去,言语中,隐隐有着要与天鹿城好好算账的意思。 最后,乐绍成语重心长,一如天下一切爱女如命的老父:“你今夜去画舫听曲,可听见伎人借唱词劝你的?” “啊?” 乐无异手指一松,糕饼掉在桌上。 原来,那些哭丧一样的曲子,竟是老爹精心安排,委婉暗示的。 这场不算严厉的训斥终于乐无异的困意,许是因为老爹叫人在他房中点了安神香,一觉过去,黑白不知,早将先前惦念着的,百里屠苏的伤势忘个干干净净,直到半梦半醒之间,卧房窗扇被石子轻敲,才醒转过来。 窗外花枝规律颤动,三下长,两下短。 他记起来,这是儿时贪玩,曾与百里屠苏遛出府去所用的窗边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