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年秋
第三年·秋
外面的风还有些燥热,这座城市没有蝉鸣,秋天又快到了。 我的头发稍微长长了些,但对比从前还是很短。 我穿着短小的玫红色紧身宽肩吊带,外搭白色背带裤,穿过静谧的走廊。 手放在门把手上,握紧了,我的心又不受控地怦怦乱跳。 我拧动把手,缓缓推开门。 我轻轻呼了口气,又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步步地走进这间熟悉又陌生的酒店套房。 像三年前那个秋。 不同于那次,这次我的目标明确。 这次男人没有背对着我。 他穿着宽松的浅灰色衬衫,黑色长裤,坐在沙发上,遥望着我一步步向他走去。 也不同于在海洋餐厅那次。 这次他没有站起身迎接我。 大半年不见,他像打量陌生人,又像在看逝去多年的爱人,眼神无比复杂。 时间被拉得好长好长,我就像是一个穿着背带裤走红毯的女明星,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的装束上,或许看客在心底揣测这是我博眼球的手段。 当我走到他面前,他微微抬起下颌,自下而上地望着我。 用那双多情深邃又明亮的眼睛。 用那双我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眼睛。 我低眼看他。 第一次站在他的视角看从前的我。 我看到比从前消瘦了许多,下颌线凌厉紧绷,让人觉得颓废忧伤、却又有种雄性柔软成熟的性张力的程嘉逸。 胸口处传来微微的刺痛和释怀的爽感—— 看起来分开这段时间,他也没有过得很好。 我们久久地对视。 仿佛跨越了一个多世纪。 程嘉逸的唇角微微抽动。 他似乎是想挤出一个笑给我,可是他笑不出来,导致表情看起来十分苦涩为难。 看见他这副模样,我反而笑了。 这是我第一次品尝到胜利者的滋味。 然后,程嘉逸垂下眼帘,视线避开我的笑容,轻轻牵起我的手。 他用大拇指指腹摩挲着我手背的皮肤。 我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早已波涛汹涌。 我试图把手从他手中抽出。 他察觉到我的抗拒,握得更紧了。 我们像从前一样反复拉扯,直到我开口打破沉默:“你觉得这样有意思没?” 程嘉逸抿了抿唇角:“我觉得还可以吧,但是你的手好像没有以前软了。” 他一句话就把氛围给破坏了。 我特想让他知道,我的性格也没有从前软了。 幸好他紧紧握着我的右手。 幸好我不擅长用左手抽人耳光,不然我定会给他一巴掌。 我抬起左手,按在他肩头,借力,再次试着让右手重获自由。 可是男女力量悬殊,我始终无法逃脱他的掌控。 就像现实世界,明明我用尽力气回到了老家县城,过上了风平浪静的日子,却还要因为男友遇到的麻烦,再回到他程嘉逸身边。 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程嘉逸似乎抱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却戴着柔软的下位者面具,委屈巴巴地问:“我们这么久没见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开门见山:“蒋凯乐的事是你找人做的吧?你缺德不缺德啊?人家上那么多年学,当个体育老师混口饭吃,你一句话就让学校把他辞退了,让县城所有学校都不敢再收他,你有病吧?” 明明是程嘉逸让我说话的,我突突突地说了一大堆,结果他又不爽了。 他沉下脸色,因其消瘦了很多,线条分明,更显冷峻,压迫感十足。 数秒后,他整理好自己的表情,终于展露出今天第一个的笑容:“我缺德啊,我缺了大德了。我不止缺德,我还缺心眼。我的女人都让他给cao了,我还让他活着,没给他阉了,没把他全家打残,我真是给他脸了。” 我翻了个白眼:“谁是你的女人啊?哪呢,我怎么没看见?” 程嘉逸嗤笑:“卫生间有镜子,自己照去。瞅瞅你现在这幅样子,剪个小短毛,还穿着个背带裤,跟一街溜子似的。” “你穿的就很好看啦?我的天,你这衬衫跟八十年代美剧里的鸭子似的,今天伺候几个了?”我尖酸刻薄地回怼道。 程嘉逸丝毫不慌:“我可没当过鸭,但这里真的有人当过鸡。” 他说话太直接太难听了,我被逼急了,抬起他扣着我的手,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 只是我咬到后槽牙都酸了,口水也流出来了,程嘉逸始终没有躲,没喊一声疼。 我莫名心酸,牙也酸了。 看着他腕子上两排深深的牙印,看着他那白皙的皮肤上那块突兀的青紫色,我口是心非地说:“没什么rou,咬起来硌牙。” 程嘉逸的目光从牙痕上移到我脸颊:“你不是天天自称是狗吗?狗不是最爱啃骨头吗?” 我内心涌上一股酸涩味道。 我好委屈,我又不疼,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委屈。 我委屈到抬起腿,狠狠踢了程嘉逸一脚:“你怎么能那么贱啊?” 程嘉逸终于松开了我的手。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敞开有力的大腿,像蟹钳一样,死死夹住我的双腿,生怕我会跑似的。 他的语调低沉,神色凝重地重复着我的问句。 他说:“是啊,任真,我怎么能那么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