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人在
剑在人在
成群的流民持刀冲进商铺。老人昏在地上,小儿跌坐大哭,丈夫护着妻子死死守住家门,方才还祥和热闹的洛阳,眨眼乱成一团。 战哨响,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 烽火狼烟在几百里外也清清楚楚,附近的城镇会迅速明白洛阳出事,向中央报告组织援军。 这件事的性质在此刻尘埃落定,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流民们愈加疯狂,挨家挨户撞门,撞不开就放火烧街,居民们只能流泪逃窜。 “想饿死老子,呸,烧死你们这些贱人!” “兄弟们,这家婆娘最白,咱们一起上!” 或许最初只是想吃顿饱饭,但现在,一切都失控了。 你终于明白为何阮郁说你天真。这还只是前奏,当真正的战争来临,洛阳将会沦为人间地狱。 街景飞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闪而过,你大叫:“阮郁,等一下!” “怎么了?”他没有勒缰,你只好加快语速:“我有件事要办,拜托你替我收好花神图,我们东门汇合。” 说完就从马背跳下,阮郁当即来拽你,但拽到了系发的发带。 “管平月!”青丝从掌心散开滑走,他气极,但还是没有掉头,“你最好说话算话!” 你知道这就是答应了。落马后就地一滚,没事人一样向刚才的位置跑去,头发被风吹得乱舞,但这都比不上你心中的急切。 “丝丝!”终于到了,你一拳掀翻在女子身上耸动的畜生,执着袖子擦拭她血汗混合的小脸。 气若游丝的女子勉强睁眼,“郁郎?我…我是死了吗……” “别瞎说。”你握住她颤抖的手,“你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呢,我带你出城,我们去找大夫。” 她胸前有个大大的血窟窿,说一个字就会往外渗一点。疼痛难捱,她只能指指背上的剑鞘,苦涩道:“剑…抢…了……” 你连忙点头,“我明白,我明白,你等我,我现在就去找。” 你解下她的鞘,在地上画了一个阵,将剑鞘置在阵心,心中立马升起一丝感应。你跟着感应找到一家钱庄,正有一帮流民在此搜刮,为首的握着丝丝的剑。 他注意到你,“小东西,敢来妨碍大爷……” 一拳捣向这张不礼貌的嘴,你捡起地上的长剑,小心地用袖子擦了擦。 “你给我等着…我不会放过你……”捂着嘴蜷在地上的大汉拽住你的皂靴。 你抬脚踏碎他的手骨,“是么,我怕你的命不够等。” 你带着剑奔回丝丝身边,她的血好像流尽了,一张脸一点色彩没有,一味盯着夜幕里的白云,瞳孔却聚焦不起来。 你把剑送到她怀里,她摸着剑柄,边喘边流泪道:“郁郎…这把剑叫留影……你…好好对它……” “不,丝丝,不可以。”几个时辰前还面带娇羞的女子,眨眼就变成了这个鬼样子。你一再摇头,“不要说丧气话,你会好起来的。” “郁郎…应了妾吧…”女子的手垂落在剑柄上,你抱着她冰冷的身子,第一次觉得夜晚这么冷。 姜逾白曾说过,人死后,最后失活的器官是耳朵。 你吸气,俯到她耳边,“睡吧,丝丝。留影我收下了,今后,人在剑在,我说到做到。” 很久之后,当与顾珵重逢,你说起洛阳的灯宵会,说起那些兔子灯金鱼灯,声色中带着罕见的惆怅。 “殿下,其实在这之前,我不明白什么是战争。” 顾珵不明所以,“jiejie是神仙,不明白也没关系的。” 你摇头,“因为这种不明白,因为看到年轻美好的生命为这些那些可笑的原因消逝,我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顾珵宽慰着:“是阿珵不好,没有早点来接jiejie。jiejie是难过了吗?” 你没说话。 难过当然有,不过更多的是质疑、畏惧,最后演变成对人世间要有这么多遗憾的不满。 你在这个时空本就如一抹幽魂,只愿寻欢作乐。因这种莫名的情绪,心灵格外饥渴,饥渴地寻求一切能增加安全感的东西。 对阮郁,你也是这么解释的。 人间烟火困不住你,只因当时饥渴,所以噬骨销魂。 不过他不像顾珵那么捧场,反而将冰冷的酒樽丢到了你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