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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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火
顾琛两步横亘到二人中间。
他把手搭在陈予乐的脑袋上,潦草地揉了两下,“你们好像在加密对话,聊什么?我也听听。”
陈予乐在他们看不到的角度,用力拍开他的手。
抬头乖巧地露出一个微笑,“没有啊,顾叔叔,我只是在回答沈老师的问题。”
顾琛冲她挑了挑眉,低声道,“是、吗?”
陈予乐冲他挤了挤眼。
两个人就这么抬杠了起来。
沈西铎单手插兜,站在一旁,沉默的眼磕了一半,他从口袋掏出烟盒,敲了敲,叼出一根。
他抬眸,望向顾琛,“有火吗?”
薄唇轻启,那细长的烟身摇摇欲坠。
沈西铎细长的睫毛覆住一半的漆黑瞳仁,清晰分明的下颌线如光影间的一道分水岭。
沈西铎的年龄都体现在了最合时宜的地方。
不苟言笑的冷厉眼神、单手点火的抬眸一盯……这些都让陈予乐不受控地心脏一跳。
她思维又开始变得迟缓,“我这好像有,我去给你拿。”
沈西铎单手夹住烟,靠在沙发边,“没问你。”
他慵漠地朝她扬了扬下巴,“小朋友去厨房做菜,不要掺合大人的事。”
陈予乐很识相地双手合十,“那我和蒋小姐先去看看牛rou炖好没有,你们先抽根烟,正好一会儿可以开饭了。”
顾琛玩世不恭地勾了下唇,递过去一个打火机,“去阳台?”
他偏头看了一眼陈予乐窈窕的背影,“陈予乐不喜欢闻烟味。”
沈西铎正在点火的手一顿——
沉沉黑眸猛地从眼皮下抬起,一道暗火从漆黑里滚过。
“她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
顾琛依旧勾着笑意。
但眼里却没什么玩笑的意味。
他蹙了蹙眉,面不改色道,“我记得她成年了。”
沈西铎推开落地窗,点燃烟蒂,猛地吐出一口烦躁的烟圈。
“所以呢?”
他不需要任何人来提醒自己,陈予乐是否需要他。
“我以为你只是一时兴起,玩一玩监护人的角色扮演游戏而已。”
顾琛凝视他,似乎在探究什么,“你不会当真了吧,西铎。”
沈西铎深吸了两口烟。
他粗暴地扯了扯颈口的领带,让自己沉闷的身体喘口气——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吧?”
顾琛眼里似有担忧——
“我们这种人,是没有选择婚姻的权利的,西铎,陈予乐她只是个普通女孩,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你知道吗?”
沈西铎暴躁地说道,“她不行。”
“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人。”顾琛残忍地提醒着沈西铎这个真相。
“那又怎么样?”沈西铎单手将烟掐了,指腹膜出一片暗红,“她是我养大的,我可以养她一辈子。”
听闻这话,顾琛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双手撑着阳台,唇角飘过一丝讥笑,“西铎,你是不是忘了你今天是带着未婚妻来的。”
顾琛一向自诩渣男。
但是道貌岸然到沈西铎这个程度的,顾琛也得自配不如。
他还以为只有女人才会既要又要,对情感和现实分不清界限。
没想到一向理性万分的沈西铎,居然如此不自知。
“那不是我决定的,你知道的。”沈西铎压低了嗓音。
“我知道啊,可你迟早都要结婚的。”
更直接的话顾琛没说出来。
因为有点难听了。
陈予乐只是一个孤儿,她能走到今天,已经是她的天花板了,如果沈西铎想,随时都可以毁了她。
“你想说什么?”
沈西铎漆黑的眸子燃起火焰。
顾琛语调难得认真——
“你是沈家独子,你的儿媳妇只能由家族选,但是我不是,我还有两个哥哥,硬要说的话,她跟我,会比跟你的结局好,至少,我还有可能给她一个身份。”
沈西铎不假思索——
“你想都别想,我不会让你碰她的。”
“行。”
顾琛果断答应了。
沈西铎正要揽过他的肩,顾琛下一句话却让沈西铎顿住了——
“那你也别碰。”
-
两个男人一前一后从阳台回来,脸色都莫名有些难看。
蒋雪切好西瓜,端了出来。
沈西铎正站在书架旁,看着本什么书。
顾琛则走进厨房,帮陈予乐盛饭去了。
蒋雪放下果盘,路过沈西铎之前看的那个展示柜时,停了下来。
柜架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证书、奖杯,以及上面相同的一个名字——
陈予乐。
她还是小看了这个女孩儿。
能从一个偏僻的县城里杀出来,她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而且她确实能吊着沈西铎的心思。
蒋雪走到沈西铎身边,从他背后搂住他的腰——
“西铎,今天去我那住吧。”
沈西铎翻了一页书,“再说。”
蒋雪瞥了眼厨房,将手慢慢滑到沈西铎的胸膛,抱得更紧了些——
“西铎,我真的好想你,你今天就留下来陪陪我好不好?”、
她捏尖了嗓音,轻声在他后背呵气。
长发铺在他的肩头,而她饱满的胸脯则柔软地撞着他的肌rou。
没有任何男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的邀请。
不远处。
陈予乐端着两碗饭,看着眼前这旖旎的恩爱画面,眼神冷了冷。
“啪”——
瓷碗碎裂的声音传来。
沈西铎来不及合上书,随意地放到一旁,三两步冲了过来,小心地捧起陈予乐的手,指腹上划出了一道血迹。
“怎么这么不小心。”他苛责道。
陈予乐眼眶有泪珠在打转,嗓音委屈又柔软——
“对不起,沈老师,是我自己不小心,我再重新去给你们盛一碗。”
无辜、可怜。
蒋雪看到这一幕,瞬间有种气笑了的感觉。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聊斋啊。
沈西铎拧起眉头。
回头看了一眼蒋雪,眼神充满责备。
“别盛了,你还要再划伤一次?”
陈予乐抹了抹眼睛,“对不起。”
顾琛从一旁医药箱里拿来一个创可贴,撕下黏贴面,小心地绕着她的手指绑了一圈。
“好了,这边的碎渣我来处理,你先到旁边坐着。”
陈予乐却蹲着要开始捡碎片,“不行,我一个人受伤就行了,不能再让你受伤了,顾叔叔你别管我了,你身体比我矜贵。”
顾琛攥住她的手腕,威胁地盯了她一眼,“可以了,戏太过就不好了。”
沈西铎直接将她拽了起来,“交给顾琛吧。”
陈予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沈西铎看着她那个卡通的创可贴,“疼吗?”
陈予乐摇了摇头。
蒋雪关切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小乐,没事的,南城最好的医生西铎都认识的,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我跟西铎一定会好好给你治疗的,如果这段时间不舒服,就好好休息就行了,不用担心我们的。”
陈予乐盯着她,目光闪过一丝冰冷。
紧接着,她眼底又浮上湿润的潮气,“蒋小姐,你捏疼我了。”
蒋雪一愣,“我没有——”
沈西铎已经拉开了她的手,不悦地将陈予乐带到了自己的身边,“她受伤了,平时怎么样我都可以不管你,但是现在不行。”
蒋雪不可置信,但很快忍住,“西铎,你误会了,肯定是小乐平时身子太弱了,之前的生活环境一定很苦吧,现在到了南城,西铎你这么忙,我可以帮你照顾小乐的,我平时也没什么事,正好我也想要个小姐妹陪我逛逛街。”
沈西铎刚要拒绝——
陈予乐却反握住他的手,少女柔软的掌心沉静安定,沈西铎暴躁的情绪也随之软化下来。
他任由她握着没有反抗。
“真的吗,蒋小姐你对我真好,我一个人在南城也很孤单,有你陪我真的太好了。”
她将沈西铎的手包裹在掌心,炫耀似的在蒋雪面前晃了晃,“沈老师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只要沈老师开心,我就开心。”
蒋雪咬紧了后槽牙,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而沈西铎就像开了十八层滤镜一样配合得无比自然。
三年来,蒋雪头一次碰到这样的情况。
玩世不恭的男音似乎听不下去这场矫情的狗血大戏了:
“我说——”
“你们要不要先吃饭?琼瑶剧一会儿再演行不行?”
顾琛非常佩服陈予乐。
因为往常这种戏码,都发生在他身上。
没想到有一天,搅乱这摊浑水的人,居然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女人。
他瞥了一眼陈予乐那娇嫩的手指,“公主殿下,需要本骑士喂你吃饭吗?”
陈予乐勾住沈西铎的小指,轻轻晃了晃,“沈老师……”
沈西铎反握住。
转头对顾琛说,“差不多就行了。”
顾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
晚上九点半。
电视上在放《回家的诱惑》。
顾琛看了眼表,终于第三次坐起身对蒋雪说,“你们不走吗?”
蒋雪刚要挽住沈西铎的手臂,继续那个留宿的话题——
“今天我留下来。”
陈予乐和蒋雪同时看向他。
眼里都有些震惊。
顾琛勾了勾唇,“好啊,那我也留下来,三个人打斗地主。”
蒋雪咬了咬牙,“西铎你要不放心小乐的话,我留下来照顾她就行了,你这么忙……”
陈予乐歪了歪脑袋,越过沈西铎,看向蒋雪——
两人四目相对间,蒋雪似乎看到她用唇语说:他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