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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放缓脚步,在走近时,温声道:“夫君回来得刚好,抱厦里晚饭快摆好了,进去便能用饭。”关怀的言辞说罢,见盛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神却不太对劲,心里莫名腾起不妙的预感,挽住他手臂续道:“这是……外面出事了?”语气温软,明眸里暗藏担忧。盛煜的手臂有点僵,低头望向她,正对上那双清澈潋滟的眸子。单薄的海棠红衣衫娇艳绮丽,勾勒出窈窕袅娜的身段,她柔嫩的唇瓣翘起盈盈浅笑,淡淡脂粉装点下,眼角眉梢风姿绰约,亦温柔婉媚。无端让他想起昨夜床榻之间,她香汗淋漓,柔若无骨,趴在他胸膛媚眼如波的模样。原本想好的责备言辞,忽然就说不出来了。盛煜顿住脚步,喉结滚了滚。上回在霜云山房瞧见周骊音跟盛明修的亲密举动时,盛煜几乎没多考虑,便抛下客人叫走弟弟,晚间去找魏鸾时也理直气壮。方才听见门房的禀报,得知盛明修在与魏鸾说话后竟然追着周骊音走了,怒气升腾而起,脑海里最先冒出的念头,便是怨怪魏鸾不该撮合。毕竟这件事,他曾三令五申。魏鸾明知他对周骊音的芥蒂,明知他将来会将刀锋指向章皇后姑侄,为何偏要掺和一脚,将这潭水搅得浑浊?如此放任撮合的举动,不止是无视他的态度,更显得任性而不顾后果——那两人注定难以周全,牵扯不清藕断丝连,无异于饮鸩止渴,对谁都没益处。就算她才十六,未脱少女心性,也不该如此轻率。这让盛煜很是气恼。在踏过藤蔓掩映的垂花门时,盛煜甚至在想,今晚见到她,定要说几句重话重申态度,好叫她知道轻重,牢牢记住,往后再也不恃宠而骄,任性胡闹。就连告诫的说辞,他都想好了。然而此刻,瞧着近在咫尺的娇丽眉眼,那番严厉的告诫终究难以吐出。温柔的风拂过院墙,投林的夕鸟扑棱棱飞过。盛煜身姿挺拔,清了清喉咙。“明修留书后独自出京的事,你知道吧?”他低声问,声音不高,却隐有不悦。那双脚被钉在了原地似的,衣衫被吹得鼓荡,却没有去抱厦边吃边谈的意思。魏鸾怔了怔,旋即颔首道:“我听祖母说了。”“听祖母说?”这话问得奇怪,那双深邃眼睛望过来时,也藏了几分狐疑。魏鸾满心殷勤地迎过来,却碰见这般近乎冷淡审视的态度,心中稍觉不悦,道:“三弟离京的次日我便去了朗州,回来才知此事。夫君怎会这样问?”她抬眸,对上晦暗微冷的目光,猛然醒悟过来,“难道夫君以为,是我怂恿三弟离开京城?”盛煜并未回答,只问道:“三弟追出去,不是听了你的劝?”魏鸾闻言噎住。盛明修追出曲园,确实是听了她的劝言,虽然她原意并非撮合,这事却无可否认。她点了点头,看得出盛煜的质问怀疑,心中愈发不快,声音亦冷淡下来,“确实是我劝的。”说话之间,原本挽着盛煜的手臂悄然抽回。不远处游廊的昏惨灯光照过来,她微不可察地往后退了退。盛煜的脸上却笼了薄怒,“你答应过不撮合他们,怎又出尔反尔。”“夫君以为是我劝三弟陪长宁出京城?”盛煜神情冷凝,显然是承认了。这般态度着实如一盆凉水浇到魏鸾的头上。她虽年少,却知言出必践。当初既答应了盛煜,便不曾再撮合分毫,哪怕就本心而言,魏鸾觉得自己的行径颇为凉薄——表姐妹自□□情笃厚,周骊音当初为她的婚事费心,虽闹了个误会,本心却是为她好,后来宫廷内外,更是屡屡维护于她。她身为闺中密友,原本不该置身事外,视而不见。可为了盛煜,魏鸾明知周骊音为少女心事而饱受困惑,却没能尽密友之责。只在着实看不过眼时,劝盛明修给个清楚的交代。如此而已。结果,换来的却是盛煜的怀疑——当时府门口的情形,他自是从仆从口中查问得知。夫妻成婚已久,对方的性情行事,彼此都看在眼里,他却仍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假定罪名,给了她冷脸。显得昨晚的温柔、她的殷切颇为可笑。魏鸾垂首轻抚衣袖,葱白的指尖摩挲着凹凸的银线绣纹,抬起头时,神情凝如静水,眼波亦清明而冷静,“夫君既信不过我,或可问问三弟,当初究竟是我怂恿她陪长宁出京,还是他心甘情愿,明知父兄不允,亦做了这般选择。”天际的星子渐渐明亮,她的目光却黯然下去。“我知道夫君对长宁心存芥蒂,也从未奢望夫君能因我而有所改观,对她的心性稍加了解。但恕我直言,三弟并非稚气孩童,明知如此情势下前路艰难,却仍义无反顾地出了京城,可见他自有主意。那是他们选的路,旁人可晓以利害,甚至出言规劝,却不该横加阻挠。这件事上,夫君未免过于先入为主,狭隘蛮横。”成婚这么久,她是头回指责他。从前的如履薄冰和谨慎收敛尽数消失,那双眼睛望过来,没有半点锋芒,亦无半分躲闪。盛煜活了二十来年,除了被永穆帝责备外,还是头次被人当面数落。那个人还是比他年幼十岁的魏鸾。他愣了愣,便见她拂袖转身。“长宁的藏身之所,我回头派人拿去南朱阁。三弟是否在那里,我也不知,夫君尽可查问——这于夫君而言是举手之劳。只是长宁此次是避世静心,还望夫君勿告他人,更不可为难她。”说罢,抬步回院。夜幕降临,饭菜香气远远飘来,廊下的灯笼暗红夺目。她的脚步不疾不徐,单薄的衣衫随风轻扬,裙裾掠过甬道,如流云翻卷。很快,她进了北朱阁,没再回望一眼。留下盛煜岿然站在原地,被数落得神情僵硬。……是夜,夫妻同在曲园,却各自宿在南北朱阁。盛煜翻来覆去,琢磨着魏鸾的态度言辞,隐隐觉得自己是误会她了,几回翻身而起,终是没能抬步迈往内院。不止是因生平头次被人顶撞冷落,惯于冷傲的男人拉不下脸立刻去求和,更因跨不过心里对章氏母女的那道砍。生而为人,毕竟是有私心的。哪怕被魏鸾直言戳破后,盛煜也稍稍意识到,他似将这私心变成了旁人身上的枷锁。北朱阁里的魏鸾倒是睡得不错。盛明修的事她问心无愧,因盛煜不问青红皂白就怀疑她而生的那点怒气,在用完香喷喷的美味晚饭后,也消弭了大半。她如常沐浴歇息,还点了支安神香助眠入睡——明日是父亲的生辰,虽说魏峤并未张扬cao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