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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年的囚禁羁押,她即使意志消磨,也还侥幸地抱着半丝希望——图穷匕见,生死相搏,永穆帝恨她入骨,却能留着她性命,定是因忌惮还握有重兵的定国公。先前周骊音来探时,虽然母女龃龉,她却也知道,永穆帝因太后的国丧,并未追究定国公府。章氏以为他是不敢赶尽杀绝,她母子二人便可静候转机。可听永穆帝这语气……她转过头,黯淡无神的双目看向永穆帝,存了几分试探的心思,“肃州是边防重地,战事一起,牵动的可是种种内忧外患。你就不怕边境防线敞开,敌国趁虚而入?”这般威胁,与定国公先前里通白兰的行径简直如出一辙。永穆帝冷嗤,“朕若害怕,就不会放他出宫。”章氏脸色骤变,“你是故意的?”明白这般纵容背后的打算,她强撑起的镇定霎时荡然无存。宫变事败后,他和周令渊算是皇帝用来牵制定国公的棋子,以求朝堂和肃州兵将相安无事。如今永穆帝既有意放周令渊出宫,显然是不惧战事,甚至有了胜算!就像宫变那夜的埋伏一样!如同溺水之人浮游强撑,却眼睁睁看着漂过来的浮木骤然被人抽走似的,章氏勃然大怒,一把揪住永穆帝的衣袖,“你放他去送死!”“是你毁了他!”永穆帝声音陡厉,浑身气势亦随之骤寒,目光投过去时,如山岳般压向章氏,“朕原本苦心栽培,着意教导,若他能辨明是非,知道皇子职责所在,朕未必不会赏识器重。是你为章氏一己私利,蛊惑挑唆,推着他往绝路走!朕今日过来,便是要你知道,这个儿子是毁在你的手里!”极严厉的语气,令章氏一时哑然。明白周令渊出宫意味着什么后,恐惧亦迅速浮起,令她嘴唇都哆嗦起来。永穆帝再不逗留,拂袖而走。快到宫门时,他听见身后章氏有些沙哑的声音,“长宁呢?你会这样待她吗?”“她是朕的女儿,自幼受名儒教导,知书识礼,明辨是非。朕会为她铺好后路,寻她中意之人招为驸马,或许她已有了,眼光也很好。不过这些与你都再无干系,你只需在这里,等章家的死讯一道道传来便可。”永穆帝说罢,漠然出门。身后传来章皇后几乎嘶哑的厉吼,“她不可以嫁进盛家!不可以!”……“我只想娶她,非她不娶。”盛家西府的玉瑞堂里,盛明修语气笃定,神情坚决。游氏脸色极差,端坐在圈椅里。旁边是一脸作难的盛闻天,还有满屋子大气都不敢出的侍女仆妇,都束手束脚地垂头站着,生怕母子俩当场吵起来。事情还得从前阵子说起。自打盛月容出阁后,游氏其实就cao心起了盛明修的婚事。盛家儿郎不少,长房的俱已成家,她膝下的长子早已娶妻生子,曲园更不必说,就剩个盛明修每日在书院府邸间晃来晃去,偶尔整日不见踪影,也不知是溜去了哪里。这般放任自是不妥,总得寻门亲事。游氏虽与盛煜生疏隔阂,到底有个在千牛卫身居要职,深得皇帝信重的夫君,寻常没少赴宴结交,也知道哪些人家有还待字闺中尚未定亲的姑娘。不过但凡当母亲的,多半是怎么看自家孩子都顺眼,想着盛明修姿容出众,学识也还不错,有望博个科举出身,选人便颇为挑剔。门第太高的,游氏自是不喜。——现摆着魏鸾就是例子,仗着有公府做靠山,在西府里来去自如,她这座婆母的几乎成了摆设。因那是曲园的事,她倒还能忍受,若给盛明修娶个这般女子,她这婆母当得委屈难受不说,盛明修还会被扣个仰靠女家的名声,她舍不得。剩下的,就是从门当户对的,和门第稍低但人品贵重的姑娘里挑。游氏用心看了半年,有几个中意的。先前因皇太后的丧事而不敢乱提,如今快要出国丧,即使不能立时婚娶,先问名纳吉的cao办起来,也免得岁数拖大了,耽误终身。今日盛闻天下值回府,游氏便提起此事。盛闻天未置可否,只说该问问儿子的意思。毕竟那是他的终身大事,哪怕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该选个他合意的姑娘,往后夫妻和睦家宅安宁,才是成亲的道理。游氏遂来了玉瑞堂。结果盛明修都没听她说有哪些姑娘,径直梗着脖子道:“母亲费心了,但这些人家我都不想要。儿子已有心上人,今生只想娶她为妻。若父亲和母亲愿意成全,儿子感激不尽,若还要阻挠,此事便无需再提。儿子往后专心读书,博个功名入仕,求个前程就是了。”这话说得奇怪,游氏忙问缘故。这一问,才知儿子这两年跟长宁公主往来甚密,暗生情意。且此事盛闻天很早就知情,却一直瞒着她!游氏这一怒非同小可。且不说周骊音跟曲园那对夫妻的关系,便是这皇室公主的身份就够呛——自魏鸾嫁进曲园起,朝堂上纷争就没停过,章家两位国公爷陆续倒台,东宫那对夫妻相继被废,就连曾母仪天下的皇后都废入了冷宫,可见那一家子争得有多厉害。如今周令渊母子失势,淑妃却正当盛宠,梁王又有两位相爷保驾,眼瞧着要当储君。对于废太子的meimei,他岂会手软?就算不敢使明枪,暗里必定有手段。盛明修是个散漫自在的性子,在书院里时,跟那些公侯府邸的儿郎们都往来甚少,若真娶了这位满身官司的小公主,如何应付得过来?到时候梁王登基,清算旧账,盛闻天拼死在御前挣的这些功勋,全都得糟蹋了。当真是年少无知!游氏一念及此,当即反对。母子争辩,盛明修口舌劝说全无用处,索性撂下那句话,没有半点妥协服软的意思。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游氏捂着胸口,碰上这么顽劣固执的盛明修,简直头疼。相较之下,盛闻天则沉默而平静。跟周骊音的事情,在盛煜撞破后不久,他就曾跟盛明修谈过。中间有一阵,盛明修也听了劝说,有意疏远冷落。然而后来,借着跟时虚白学画的名头,两人还是搅和到了一起。更甚者,据他后来所知,盛明修离京远游的那阵子,其实是去陪伴愁苦烦闷的周骊音去了。他知道儿子的性情,虽顽劣了些,却知道轻重,大事上不会含糊。既选了这条路,定是郑重思索过的。少年情怀,总是单纯而执着。他沉默思索,见游氏频频含怒瞧他,分明是要当父亲的说句话,思量定后,开口道:“事情的利害轻重,我已说过。这是终身大事,绝非儿戏,你当真想清楚了?哪怕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