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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沪上知青就走了将近四分之一。可留下来过年的这批人,却因为一个惊人的消息而聚在了一起。“外地知青开始返城了!”原来,在去年九月,靠近南方边陲的知青聚集点,率先行动起来。他们推举出一名代表,给中央政府写了一封公开信,述说着广大知青的困惑、烦恼和对家乡的思念,继而促使国家开始解决知青问题。就在这个月,上面终于出台了一项政策,对知青返城问题有了松动。消息一出来,全国各地的知青立马沸腾了。有些积极分子甚至连春节都顾不上过了,立马开始跑调动,想法设法也要回城。可对沪上这种大城市而言,要想回城唯有顶替。那些未婚知青或夫妻双方都是沪上知青的,只要一方家里有父母退休(包括病退,内退)的,就可以顶替这个名额回城。对沪上知青来说,只有符合返城条件,并找到接收单位,等那边发来调令后,才能把户口从团场迁回去。这个过程很难。可还是带给人希望。当年,那么容易就把户口迁出来了,十多年要想回去,却变得那么艰难。在以户口为命根子的年代里,职工们都被户口固定在了一个地方,被档案绑着身份而无法自由流动。如果放弃了户口,就等于放弃了身份,甚至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所以,迁户口是一大难题。这天晚上,连队里的知青们都聚在杨淑芬家,七嘴八舌地谈论着。沪上那边有顶替希望的,开始跃跃欲试。没有顶替条件的,唉声叹气。其实,算来算去,符合顶替条件的家庭少之又少。即便勉强符合条件,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办成?可即便如此,大家的心却怎么也安稳不下来。回城,就像在平静的水池里投入了一粒石子,不但泛起了层层涟漪,更搅动了那一颗颗尘封已久的心。以前都处于封闭状态,倒是不想。可现在,一旦开了口子,那就怎么都刹不住了。现在的沪上,是全国经济中心,是最繁华的大城市。其他城市与它差距较大,边疆更无法与之相比。此时,对家乡的思念之情被再次放大了。身处城市底层的种种不便,回去后如何安身立命,还有即将面临的种种困难被再次忽略掉了。所有的知青,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家,回到生我养我的家乡去。杨淑芬听着大家的议论,心里也盘算开了。她家经济条件不错,却没有顶替名额。老姚家经济条件一般,也没有顶替资格。按说,她家算是大家族,属于落实政策的一部分。可她家在沪上却算不上名门望族,无法像学校里的夏老师那样,顺顺当当地享受政策,被照顾回城。这事对她家来说,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想,先看看外界的动向再说。在坐的宋阿娣,却是矛盾重重。她与其他知青不同,她是被提了干的,还是一名党员。而老谢是教导主任,也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如果放弃这一切,选择离开,就等于否定了这十多年来的努力。无论是她还是老谢,后续的人生将是撕裂的。而未来,等着他们的又会是什么?她打算把这事得和儿子商量一下,好听听他的意见。坐在一角的苏梅华,更是心事重重。她是沪上知青,家里也有条件顶替。可她爱人却不是知青,而是副连长陈勇国。也就是说,她不具备返城资格,除非恢复单身。可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要和老陈离婚。这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可两个孩子被送到沪上后,因为没有户口,读书上学都得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找人,等到高考时,还得回来参加考试。如果她有了沪上户口,两个孩子自然也能把户口迁回去。为了孩子的前途,这个婚是离还是不离?想着当年支边,与老陈一见钟情。这么多年来,一直恩恩爱爱。离婚以后,上哪里去找这么好的人?一群知青,各怀心思。会客室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也没有心情去看电视了。直到快熄灯时,才一哄而散。*这天,王慧珍在家里忙着准备年货,并没有参加这场聚会。本来,她与沪上知青接触得就不多。外面,大多是田根宝在联络着。而她呢,除了与杨淑芬家有点来往之后,在沪上知青中就像个局外人一般。所以,当杨淑芬带着小龙港来串门,提到知青返城的消息时,吃了一惊。可随后又平静了下来。她家的情况,她自己最清楚。父亲已经退居二线了,小妈没有出去工作过,也就不存在着顶替条件。当然,即便存在,也轮不到她来享受。而老田家的情况,也不大可能。他爸爸在码头上工作,mama是个家属,弟弟meimei还在街道工厂里等着。这一回去,就是在和弟弟meimei们抢饭碗,按照老田的性子估计也下不了决心。黎元元和小龙港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到了那个返城消息。她意识到,随着一场变革的开始,另外一股风潮也应运而生了——那就是知青返城潮。这股浪潮持续了好几年,最后才算稳定下来。当年,她的爷爷奶奶就是第三批返城的。他们抛下了边疆的一切,义无反顾地回到了城里。可回去后,却发现城市早就变了,早已不是他们记忆中的那个模样。在那里,他们居无定所,就像一个过客,受尽了白眼。在城市里辗转漂泊了整整十年,才算稳定下来。那时,记忆里是对边疆满满的怀念,就像在怀念自己的青春和初恋。这种纠结和矛盾一直伴随着他们,直到重新回到那里,再次看到边疆的蓝天白云,才算了却了一桩心愿。*除夕这天中午,邓铭拎着旅行包,风尘仆仆地赶到了家。“爸爸,mama,我回来了!”穿着一身草绿色棉大衣的邓铭,一进门就大声喊道。邓萧、邓原和邓虹听到动静,立马从里屋蹦了出来,围着大哥问长问短。邓舒平和肖玉华见到儿子,提着的心稍微安稳了一点。最近,从收音机里不断播报的消息,令人嗅到了一丝异样。作为军属家庭,对这种异样格外敏感,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现在看到儿子,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可接着,又听到邓铭说他在家里只能呆一周,随后就要返校。“这么快就要走啊?”肖玉华的心又提了起来,邓舒平也一脸紧张地看着儿子。“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