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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常人家的婆母,若看重子嗣,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阿绮一时感动不已,始终垂悬不安的心也终于渐渐安稳。……北伐前线,因战况顺利,洛阳既下,先锋部队稍作休整,便继续往潼关进发。后秦虽乱,面对强敌直攻都城,也不得不休战迎敌。经过月余的部署,姚符将后秦主力集中,据险固守,只等敌军前来。两军对峙中,北府军一时遇强敌,寸步难进,只能等后方援军赶到。然后方由郗翰之亲自率领的大军北上之时,却在半道竟遇先前所灭的南燕余部三万人阻截。虽郗翰之这些年熟读兵书,又多钻研武器,迎敌时以奇阵应对,又以大弩强槊击之,可南燕皆鲜卑人,骑□□湛,骁勇善战,人数不多,却十分难缠,是以行军速度一下放缓许多。援军难以推进,先锋寸步难行,一时战况僵持不下。饶是如此,郗翰之也未见慌乱,尤其每回寄往寿春的信中,也丝毫未提及战况的不顺,仍如先前一般述些琐碎小事,尤以途中偶然的见闻为主,好不教母亲与妻子担忧。至于送往建康的战报,则皆据实以告,未有丝毫隐瞒。因为军中时常有急报,郗翰之公务繁忙,遂封奏报皆由刘澍恩先拟写。刘澍恩心中困惑不安,忍不住问:“使君,咱们此处情况,当真要如此分毫不差地送往长安吗?若教有心人利用可如何是好?”他并不担心战局,却担心后方出事。郗翰之才阅完他所拟奏报,稍改了两处,闻言道:“有心人若要利用,即便我不奏,他们也会知晓此地情况。”战况并非机密,但凡想知晓的,定早已暗中派了人来,时时探听。他若不及时如实上报,只怕到时还得为人指摘,徒惹麻烦。况且,眼下袁朔正在朝中大张旗鼓地扫除异己,将培植多年的心腹一个个安插要职。他的心腹也都是士族出身,只是多是从前众人眼中的二等世家。士族间因此事也隐隐有互相倾轧的迹象,大约也少有精力顾及其他。“至于后方,”他将笔搁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沉声道,“我留了人在,若有情况,会即刻来报。”☆、流言原本僵持的战局很快发生转折。中原本是晋人故土,即便如今被胡人占领,肆虐多年,其中所居之寻常百姓,也多为曾经的晋人。这些百姓当年未能跟随大批南渡者一同离开,多年来受胡人欺压,多凄惨不已,如今见旧主大军已打至中原腹地,哪里有不出手相帮的道理?南燕人虽骁勇,可人数不多,便只常突袭游击,一击即退,退而复返。当地百姓对地形甚熟稔,遂自发轮流派出年轻力壮者,埋伏在山石林木间,窥伺南燕人之动向,再快马加鞭将消息送入北府军中。如此几度通风报信,便帮北府兵将南燕人踪迹摸得一清二楚,迂回数日后,将其诱至一处,团团包围,一举歼灭。半途的阻碍扫清,大军便可大举北上,直逼潼关。潼关地区,北府军先锋部队与姚符重兵僵持,久等援军不至,本已现疲意,此时忽有主帅帐下人来报信,登时令全军上下精神振奋。反倒是先前打定主意据守防御的后秦军,见晋人忽然气势大振,竟是方寸大乱,隐隐生出退意。局势已然悄悄变了。眼看着占据之中,北府军已占上风,寿春城中,却莫名出现了流言。……这日,临近阿绮产期,刘夫人不顾自己腿脚不便,亲自携着数个婢子往城中寺庙去祈福。儿媳要临盆,她这个婆母不知为何,竟也暗暗紧张起来,可为了不让本就不安的阿绮心绪更不宁静,她也不敢表露分毫,只得往寺中祈福,以求心安。她清晨便去,捐过香火后,又虔诚地磕头诵经,用过斋饭,至午后方归。时节已入秋,午后日头比之先前,温和了许多,归去的路上,往来的行人也多了不少,只是不知为何,其中不少人看来皆有几分忧虑。刘夫人起初并未察觉,直到坐在车中,行过城中最繁华热闹的长街时,却听到了不少议论。“也不知郗使君如何了,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谁知道呢?照这两日街巷间的传言来看,只怕凶多吉少。”“哎,好容易出了这样年轻有为的郎君,终是要葬身胡人铁蹄之下咯。”……往来的百姓自车外行过,口中议论也纷纷传入掀动的车帘中。刘夫人入了一遭寺庙,本已有些疲乏,此时听到外头这般议论,却吓得慌忙撑起身,就连脸色也白了,哆嗦着手唤随行的董娘:“你方才可听见了,他们——说的可是翰之?”那些风言风语,董娘亦是听得一字不差,此刻脸色也白了,忙扶着要出来的刘夫人,强作镇定道:“老夫人莫急,婢这便差人去前头茶楼里问问到底是何情况。”刘夫人正愣着,略一点头,命车行慢些,才又坐了回去。去打听消息的仆从很快便回来了,面色亦是格外沉重,奔至车外,拱手道:“老夫人,仆方才听茶楼中人说,这两日,城中不知从何处传来了消息,道咱们使君出征不利,遇到南燕的鲜卑残部阻截,只怕——凶多吉少了……”刘夫人一时听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喃喃道:“怎会如此?先前送来的信里,分明都还是好的……”眼看着她眼眶已红了,董娘忙上前安慰:“老夫人莫急,街巷间常有捕风捉影的传言,您是使君的家眷,咱们府中都未曾听说的事,如何能听信这样的传言?”刘夫人浑身都僵了,在辘辘前行的马车中盯着车顶,闻言颤着手点头:“是,是,我得快些回去,写信去问问翰之……”董娘近来常跟着戚娘学些料理琐事的本事,见状刘夫人仍是浑浑噩噩的,不由提醒道:“老夫人今日是来替夫人和腹中孩儿祈福的,一会儿回去,若教夫人瞧出了什么,兴许会教夫人也跟着一同慌乱。”刘夫人想着儿子,浑浊的眼已是通红,此刻再想起儿媳,又点头,紧攥着衣摆将心底的慌乱与不安尽力压下。如今阿绮和她腹中胎儿是重中之重,月份将足,半点差错也不能有。……潼关,北府大军与先前诸路军会和,此时后秦将领姚芳已在率军西撤来援。郗翰之分析形势后,当机立断,命麾下大将率水军自黄河入渭水,逼近长安,往石桥阻截往西而来的姚芳,同时又分出最骁勇善战的精兵三千人作混淆敌军视线的部队,从中路出,吸引姚符注意力,自己则率军往泾上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