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55
颔首,温声道:“二妹才刚歇下。我正有话要与父亲商量,夫人不若便去看看吧。”徐氏这会儿确实是不想再在这里与阮修竹这贱人装样子,只是她也不好就这样走了,闻言便又侧头看了眼阮修竹,请示对方的意思。阮修竹脸色还有些僵冷,但还是点了点头。见阮修竹点头应下,徐氏这才松了口气,从榻边起身,对着阮行止点了点头,脚下不停的往外走去。等到徐氏走后,帐中便只剩下了阮修竹与阮行止父子。阮行止却并为似以往那般上前恭敬行礼,只是沉默的站在原地,垂眸看着榻上的阮修竹,目光晦涩而不明,含着许许多多说不出口的情绪。这是他第一次不带滤镜的打量着这个自己自幼崇拜景仰的父亲。虽然阮修竹已是年过四十,可以他的年纪还远称不上老,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正当壮年。更何况,这人模样也不显老,原就是鬓如刀裁,面如冠玉,远远望之都可当一句“君子如玉,如切如磋”。尤其是,他身居首辅之位,久握权柄,平日里无论遇着何事总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这样的人,自然称不上老,甚至都能称得上是年轻得可怕。然而,阮行止现下看着他,看着自己的这位父亲却是真心觉得他老了。不知何时起,阮修竹乌黑的鬓角似也染上了霜色,在灯光的映衬下,竟是显出了斑斑的花白。那张一向俊美冷淡的面容也是惨白的,毫无一丝血色,越发衬得他脸容憔悴苍老。就连他朝阮行止投来的目光里也被磨去了昔日的凌厉锋锐,透出一股无法掩饰的倦怠与疲惫来。甚至,此时的阮修竹也已没了以往的耐心,不似以往从容。见阮行止迟迟不肯上前,也不开口,阮修竹脸上闪过一丝不耐,便主动开口问道:“说罢,你现下过来,究竟有什么事?”眼见着心中景仰的高山一夕间便这般崩塌了,看着自己素来敬畏的父亲变成这般模样,阮行止的心里也并不好受,自觉百感交集,说不出究竟是什么滋味。不过,他还是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低声道:“父亲,我是想来与您说樱樱的事情。”提起阮樱樱,阮修竹的眉心不由一跳,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神色。阮行止心知快刀斩乱麻的道理,一鼓作气的将自己心下思量好的主意都给一并说了:“父亲,樱樱毕竟是那游商的遗腹子,总还是要认祖归宗的。如今这般情况,这事便再不能拖——她毕竟是姑娘家,再拖下去,只怕真就要逼死她了。”阮修竹自然知道阮行止说得有理,只是阮行止这时候提起这个,他心里总是难免有些恼羞成怒。好在,这一腔怒火还未出口,他便又反应过来,意识到了自己现下的处境,到了嘴边的话便也改了:“就依你的意思吧。”事到如今,早些撇清阮樱樱与阮家的关系对所有人都有好处。阮修竹心里这样想着,但话一出口,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叹了口气。阮行止自是能从阮修竹的叹息里听出他的复杂情绪,但他却并不理会,接着往下道:“既是要叫樱樱她认祖归宗,总不好再叫她留在阮家。我是想着,等风声过了,再安排樱樱出京,寻个偏远些地方,到时候叫她改了名姓,总还是能过下去的......”阮修竹并不接口,抓着被角的手指却是攥得紧紧的,骨节近乎泛青。既是说到了这里,阮行止便也不再拖着,索性便将话全都说完了:“事已至此,儿子也无颜留在朝里,已是拟好了辞呈。若父亲能够拨冗想一想辞呈之事,儿子便再等两日,到时再一并呈交陛下。”若说适才阮行止提及阮樱樱认祖归宗之事是拂虎须,令阮修竹心下暗暗着恼,那么阮行止此时用言语暗示他早些写辞呈,便是真就在阮修竹的心头撩火——哪怕阮修竹心下早便知道,此事一出,自己在官场上便再无立足之地,便是不主动请辞,也是要被言官御史弹劾去职的。可,事到临头,他终究还是不肯就这样放开自己手里的权利。或许,在此之前,他也曾视阮樱樱若掌珠,爱之如宝,觉得她是唯一能与自己手中权势相提并论之人。可,那是他大权在握时的想法罢了,等到此回真出了事,他才发现这世上无有一物能与权势相比,阮樱樱亦是不能——事发时,他对阮樱樱已然没了往日的爱怜,反倒更添几分悔恨怨气,甚至都起过杀人灭口的想法。如今,阮行止寥寥数语便让他写辞呈,让出自己手头的权利,简直是从他心头剐rou。阮修竹再压不住火,当即便抓起案边的茶盏往阮行止身上丢去,厉声道:“孽子!怎轮得到你在这里指指点点?!”许是阮修竹现下手上少了气力,这茶盏倒也没有砸在阮行止的身上,只落在他身前位置,摔落在地上。瓷盏碎成了几片,溅了一地的茶水,甚至还打湿了阮行止小半边的袍角。阮行止垂下头,索性便拂开袍角跪了下来,郑重道:“父亲,还请父亲三思。”阮修竹勃然大怒:“此回之事,为父亦是遭人算计,事情还未理清,你便催逼着要写辞呈.......哪有这样的道理?!我竟不知自己养出了这么个‘好儿子’!”阮行止还是只那么一句话:“请父亲三思。”阮修竹只觉得自己要被这个儿子气死了——儿女都是债,一个阮樱樱如此,就连阮行止竟也仿佛是生来气他的!阮修竹气得胸口闷痛,不由伸手按了按,急促的喘了几口气,差点就真要气得喘不上气了。☆、抛妻弃子阮家父子这般对峙着,险些便要闹得不可开交,还是徐氏在外头听着声响,急忙忙的回来劝架。饶是如此,阮行止也被盛怒中的阮修竹用茶盏瓷器砸了个一身水,形容狼狈,这般闹腾,便是阮家有意瞒着,外头的人少不得也要有所耳闻,不免又在背地里议论了一番,都觉着阮家可真是乱啊——真是父女不似是父女,父子不似父子,难怪会闹出这些事来......这些话自也是拐着弯传回了阮修竹的耳里,叫他越发的难堪起来。只是,这一次,阮修竹竟是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不甘不愿的提笔写了自己的辞呈——其实,哪怕阮修竹嘴硬不肯写,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递辞呈至少还能维持面上的体面,若是等到朝里言官御史弹劾,只怕就要剥了他身上最后的遮羞布,连丁点儿的体面都不剩了。阮行止亦是知道现下局面,实不敢耽搁,稍稍修饰了一下自己的辞呈,这便递了上去。直到看见阮家父子的辞呈,对此一向不太敏感的阮清绮终于反应过来: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