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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来,又听见周启深叫她,“小西。”她回头。车窗滑下,他的侧脸被灯光一晕,轮廓深刻,目光多情。两人对视几秒,周启深平静说:“没事,回吧。”赵西音到家,赵文春正伏案写东西。她走近一看,乐了,“赵老师练字儿呢。”赵文春挑眉,甚为得意,“写得怎么样?”赵老师行书一绝,笔风灵活,风骨与灵魂兼备。赵西音左看右看,“字还行,就是这诗不符合您的情况。”“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赵老师这是伤春悲秋,庸人自扰了。赵西音会哄人,攀着爸爸的肩膀,认真说:“别瞎想,您还老到这程度,再说,真要有宏图远志,年轻时候早实现了,哪儿还轮到现在。您这大半辈子过下来,自己舒服,又不给人添堵,就是天大的福气和功德。赵老师最棒,赵老师我偶像。”赵文春眼纹都笑了出来,没办法,拿自己闺女真没办法。你知道她就是天马行空胡说八道,偏又能道进人心坎。赵西音收了他的字,重新摊开宣纸。她背脊直,体态好看,握笔研磨,范儿起得十足。美人在骨亦在皮,赵西音性格温情的那部分,都是从父亲身上学来的。她跳了二十年舞,术业精攻时,难免会自己跟自己较劲,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一盏指明灯的微光相伴,星火取暖,心胸里有一隅自在天地,是多么多么重要。赵文春来了兴致,想知道女儿会写什么。赵西音的行书也是他教的,中规中矩,蒙不过行家,但搁大多数人里,还是能唬人的。她落笔,一气呵成——“想吃炸酱面”赵文春笑出了声,拍了拍她的手,“顽皮。”收拾完笔墨纸砚,赵西音溜去厨房,看着正在切佐料的赵文春,忽然问:“爸,我这几年一直没个正当工作,您觉得丢人么?”赵文春刀工整齐,头也没抬,“没想这事儿。”赵西音啧了声,“说真话。”赵文春笑着说:“你没结婚的时候,跟黎冉搞网店,收入比我还高。你结婚之后,你丈夫没说一个字,跟我就更没关系了。丢人?丢哪门子人了?我觉得挺好。”赵西音心里又暖又涩,这些年,她始终没有问过父亲,亦或是不敢问。这样平和淡然的一个人,如果连他都说失望,那才是真难过。暖黄灯光里,赵文春的轮廓似乎又单薄了些,壮年已逝,生命由盛转衰,至亲老去这个过程,谁也阻挡不了。赵西音再说话时,声音微哽,“爸爸,如果我说,我想试一试呢。”赵文春动作顿停,一下子明白女儿的意思。“戴老师一直举荐我,我,我想,也许我能……”“没有也许。”赵文春直接打断,“如果你要问爸爸的意见,爸爸所有意见,就是你要开心。小西,你过得开心,才是爸爸这一生真正的功德。”——晚高峰,北四环高架上又出了一起追尾,交通堵得跟便秘似的。回到梵悦,停车时,周启深倒了两把才入库。车内开了空调,但他还是热出一背汗。他人难受得厉害,一想到下午又是看鬼片又是闯鬼屋的,心里更腻的慌。入户电梯私密性好,周启深一个人站在里头,越看越不喜欢这做旧发黄的灯饰,心想,明天让徐锦给物业经理去个电话,能换就换。他揉着发胀的太阳xue按大门密码,门开,屋里却灯火辉煌,顾和平站在门口大声:“回了啊,正好,一块吃火锅。”周启深条件反射般,往后猛退一大步。顾和平被他这反应弄糊涂了,“怎么了这是,我今儿长丑了?”周启深神经突突地跳,“以后别来我这。”他转过脸,好像多看一秒都折寿,“照照镜子,长得跟鬼一样,明天我就换密码。”将顾和平从头至脚扫一遍,“穿得也跟鬼一样。”周启深走进玄关,经过身边时,又心烦意燥,“你就是个鬼。”然后脱鞋,懒得换,周启深赤脚往卧室走。拨开总控开关,四居室灯光亮如白昼。顾和平站在原地,被羞辱得莫名其妙,这会子反应过来。“靠,你丫疯了吧。”第12章绰约多仙子(1)顾和平这一晚连火锅都没吃,气是真生气,走前特别损地撂话,“别来你家?你这算哪门子的家?人家的家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你一被老婆甩了的男人,顶多是个破烂小旅社。”周启深半天回过味,肝脾肺肾无一不疼。顾和平早溜得没了人影儿。回头把这事说给老程听,老程权当听笑话,“他没揍你是你跑得快,戳他痛处干什么,你是不是闲得慌。再说了,你俩三十多的人了,幼不幼稚啊。”——第二天大早,赵文春买完菜回家,看见赵西音收拾一新地站在客厅还吓了一大跳,“哟,起这么早?”赵西音对镜扎马尾,嘴上咬着梳把,皮筋在指间翻转。一身水绿的运动短装把人衬得清丽怡然。赵文春放下菜,“出门?”“去趟小黎那,把手上的一些事情交接。”赵文春侧头看了眼女儿,“啊,真回去跳舞了?”赵西音哭笑不得,“不然呢,您以为我昨晚闹着玩呢?”赵文春还真是这么以为的。那天赵西音问,这么多年她没正经工作,和黎冉两人瞎打瞎闹地折腾,钱够了就游山玩水,走了大半个中国,谁家女儿有这么任性。赵文春是真没丁点介意,因为他知道,女儿那一年跳舞出事后,过得有多难。表面风轻云淡,内里五劳七伤,连着筋扒着骨,她说痊愈了,其实都自己挨了。跳了二十多年,早就成了依身傍命的一部分。当年摔得有多痛,受得不公有多重,心如死灰就有多厚。赵文春写得一手绝美华章,能颂遍几度春秋,也能出口成章,字字句句成百川。却无法说一个字,来安慰折翼的女儿。赵西音无数次笑着对他说,过去了,爸,我没事儿。谁信?但这一次,赵文春信得踏踏实实了。赵西音理着刘海:“您笑什么呢?”赵文春几道眼纹向上,憨厚。赵西音转过身,“赵老师没什么要教导的?”“不开心了就回家。”赵老师教导说。赵西音去乘地铁,刚出小区,就听见有人叫名字。她左看右看,一时找不准点,孟惟悉滑下车窗,微低着头看这边,“西音。”赵西音愣在原地,跟绳子扯住脚踝似的,忘了该走还是留。两人三五米的距离,不断路过的人,驶过的车,才恍然这一刻是真的,是活的。孟惟悉下车,车门都没来得及关,迎着初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