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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一定是在猜她是谁。庄久霖起身后,江氏与何氏长辈立刻朝他走来。田芮笑退到奶奶身边,站到了这个——属于家里人的位置。她听见几位长辈说,何扬陪同江曼丽出国开会,还在想办法赶回来。接着不断有人前来,一一与庄久霖说着大同小异的哀悼,庄久霖始终平静而客气地回应。到了晚些时候,友人陆续散去,只剩一些守夜的近亲。田芮笑陪庄久霖坐在一旁,已劝了几次:“吃点东西好不好?”他还是摇头。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她不再强求:“好,我陪你。”田芮笑抱着庄久霖的胳膊,挨着他。忽然间就听见他说:“昨天早上,爸爸说想吃清蒸鱼,我就让阿姨买了鱼,早早下班。”“叔叔喜欢吃清蒸鱼?”她的声音只有他能听见。“嗯,喜欢吃我做的,每次节日他都要吃。”“那好呀,叔叔吃到了最喜欢的你做的清蒸鱼。”她记得阿姨说庄徐行是晚饭后走的。庄久霖无神地点了点头。田芮笑继续陪他说话:“叔叔说好吃吗?”庄久霖嘴角一扯:“他从不夸我的。”“你跟叔叔真的很像,你也从不夸人。”“我本来晚上还有事要办。”他的声音寡淡而缓慢,每句之间都停顿久久,才接:“所以就先吃完起来了。”田芮笑“嗯”了一声,没有追问,等他继续开口:“他说他累了,想回屋休息。希未问他今天干了什么,他说一早就起了,很有精神,就到小区里转了转,小区里很多花都开了……”“然后他回家,还喂了鸟,剪了剪花。快中午的时候,阿姨说他把老照片翻出来看了很久,精神得一中午不睡……”田芮笑抱着他,又轻轻应了一声。庄久霖双眼半垂,昨天的画面仿佛胶卷一般在他眼底流过:“他还去擦了擦mama的画像,阿姨说她擦过了,他还是抱下来擦了一遍。我五点回到家,我做鱼的时候,他就坐在我后面看着。”田芮笑望向他:“你们俩一定谁也没说话。”他苦笑一下:“我应该说话的,对不对?”她努努嘴:“不说话才是庄家父子的样子。”庄久霖又笑了一下,说:“我先上了楼,出去之前他叫了我一下,我回头,他又什么也不说……他吃完饭就回屋了,然后,阿姨想起来他没有吃药……”田芮笑把他抱得更紧了些,低下头,不让他看见自己滑落的泪。他的声音仿佛耗尽墨水的笔,越来越淡:“后来我听见希未在楼下大喊,才跑下楼去……”田芮笑慢吞吞地吐字:“叔叔……那时候在睡觉吗?”“嗯,靠在床头,手里抓着我小时候的照片。”田芮笑无言地抬起庄久霖的手吻了吻,然后看他,他苍白的脸上依旧冷峻,没有一缕光,也没有一滴泪。“打起精神,”她强撑出一个笑容,混合泪水好是难看,“我们陪叔叔最后一程。”庄久霖点点头,她重新靠在了他的肩头。一夜过去,没人合过一分钟眼。他们没法把奶奶劝回去,到了早上,奶奶和庄希未都显得无比憔悴,唯独庄久霖面不改色。上午,亲友陆续过来参加追悼会,庄久霖精神抖擞地站了起来,田芮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一同接待各方来客。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庄久霖给了她女主人身份的象征。谁也没想到的是,王总也来了。他手捧一束菊花,缓缓放到庄徐行遗像前,深深鞠躬。“我跟你爸斗了大半辈子,没想到最后是这种结果,”王总神色复杂,但至少这一刻,毫无敌意,“小伙子,好好干吧。”临别前最后的时间里,田芮笑紧扣着庄久霖的手。他们眼看着庄徐行被缓缓送走,他的脸消失前一刻,庄久霖混身重重一震,田芮笑将另一只手也挪过来,裹紧他发颤的手。再次接到庄徐行,便是一张贴在金丝楠木盒上的黑白小相,由长子扶灵,将他送往墓园。等到一切结束,庄希未陪奶奶回家看爷爷,田芮笑陪着庄久霖将后续琐事一一办妥。他们终于返程时已是日落,庄久霖一路抓着田芮笑的手,静默无言。看出他没有往和园的方向开,田芮笑也不多问。他们最后回到天禧台,一进门,田芮笑就要他把所有衣物脱掉,庄久霖照做。田芮笑去处理衣服,回来时庄久霖已洗完了澡,穿着一件浴袍倒在沙发上,酒瓶握在手中。田芮笑取来一只杯子,也陪他喝。听到倒酒声,庄久霖睁开眼睛,抓住她手腕:“你别喝。”田芮笑轻轻挣开他,将半杯烈酒饮尽。她忍着胃里灼烧般的难受,给庄久霖倒酒,他一杯接一杯下肚,不知喝到多少,竟失态地笑了一声。田芮笑坐到他腿上,搂着他说:“跟我说说话。”庄久霖嘴角一抽,试了几次都无法说些什么,只带出阵阵酒气扑向她的脸。“那我们休息了好不好?”她轻轻说,他不动,她主动起身拉他:“来。”庄久霖任她将自己带回卧房,坐到床上。田芮笑解开他的浴袍,帮他换上睡衣裤,他顺从地配合着,像她的布偶一样。田芮笑帮他系上最后一枚扣子,坐下来,捧起他的脸:“睡觉,好不好?”庄久霖眯着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压下她后脑勺吻住。他仰着脖子,乞求般地向她的唇舌索取着什么,她全情回应着他,甚至盼望这种方式能消解他哪怕万分之一的伤痛。这个吻漫长而慵懒,两人却平静得不起一丝燃烧的涟漪。没有人想先放开对方,也没有人想要更进一步,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吻下去。吻着吻着,田芮笑尝到了一丝咸味。她惊愕地睁开眼睛,瞧见极尽处他眼角滑落的泪。她吓坏了:“霖……”庄久霖猛地抱紧她的腰,和她一起倒在床上,把脸埋进她颈窝,甚至他整个身体都往她怀里蜷缩……明明是这样一具纤弱的身体,却是他无穷的力量源泉。“霖……”田芮笑跟着落泪,又唤他一声。庄久霖在她颈间闷哼,这样的声音间隔着持续了一阵,她终于说:“哭出来好不好?这里只有我呀,只有我在呀,嗯?”她话音才落,就听见他放开喉咙,重重地吼了一声,干瘪,嘶哑,难听,却痛得她千疮百孔。田芮笑用尽全力抱着庄久霖,流着泪在笑:“没事,没事,叔叔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他还是会每天看着你,爱着你,对不对?”明明是哄三岁小孩的话,三十一岁的庄久霖,竟真的点了点头。他依旧竭力克制着自己,本以为酒精会麻痹痛苦,却反而将他心底最深的那点脆弱揪了出来,暴露得原原本本。他又往她怀里躲深了些,像是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