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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有些冷,这么静静靠着,居然忍不住想更靠近他一点。他的脚步很稳,手臂也很有力气,蔚岚忍不住抬眼看他,这才意识到,这个少年早已经长大了。她初见他那年,他还是个身形纤细的少年,与她差不多的身个儿,还能被她按在桃花树下轻薄。不知不觉,当年那个少年已经长得这样高大,能够这样稳当的抱着她,从这吃人的皇宫里又稳又快的走出去。他已经有了青年人最初的模样,下巴上还能看出刮胡子后留下的痕迹。她这么静静注视着他,不由得笑了。“子臣,”她沙哑开口:“你长大了。”谢子臣没有回她,低头迎上她的目光。那样温柔的、赞赏的目光,谢子臣心中微微酸楚,一时也是什么都忘了,下意识便道:“疼不疼?”问完又觉得多余,二十个板子打下去,怎么会不疼呢?然而那人却是笑了,摇了摇头道:“算不得什么,不疼。”听这话,谢子臣却是觉得心里更疼了。如果这都算不上她生命里的疼痛,那么她该多疼过啊。“阿岚,”他哑声开口:“是我没用。”如果他还是摄政王,如果他能更强大,他怎么还会容得了别人,当着他的面碰她分毫?蔚岚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她觉得有些累了,却还是强撑着精神:“十七岁的御史中丞,已经很厉害了。”她十七岁的时候,还是个靠着裙带关系上位的混混呢。谢子臣没说话,他扶着她上了马车,而后道:“我帮你上药吧。”“不用!”蔚岚一把按住他的手。谢子臣微微一愣,皱眉道:“这时候,你还犟什么?”“我体质特殊,”蔚岚按着他的手,沉了眸色:“一般的伤药可能有反作用,要等林夏来。”“你怎么没同我说过?”谢子臣冷了神色,他的手因愤怒微微颤抖,可他还是克制住了,静静等蔚岚一个答案。然而蔚岚却仿佛是体会不到他的愤怒一般,淡道:“我如今不是同你说了吗?”“那你的伤口,”谢子臣觉得如今自己要保持几分理智格外困难,可他却还是告知自己,蔚岚有伤,他不能太过,于是他压着火气,慢慢道:“总该处理一下。”“不用。”蔚岚果断拒绝:“此处没有清洗伤口的地方,也没有换洗的地方,等回去有药一并处理了吧。”“你这是在同我置气?”“我有什么气同你置?”蔚岚皱起眉头,抬眼看着谢子臣,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子臣,是你很奇怪。”可是她怎么会不知道谢子臣在想什么呢?她瞒着他谋划这一切,他的气愤,不会比她知道他瞒着她的时候少。哪怕她并不知道,他具体到底瞒了什么。可她知道,这必然是一件非常重要,应该坦承的事情。谢子臣知道自己此刻情绪不稳,他不想让蔚岚伤上加伤,蔚岚这么一点,他干脆也就不管,让蔚岚就这么趴在马车里的榻上,给她盖了毯子,便一眼不发坐到了一边。马车嘎吱嘎吱作响,蔚岚觉得有些困了,她怕自己睡过去,便想通他聊聊天,道:“你没什么想问的?”“我问了,你又回答?”谢子臣冷声开口:“你如今怕一切都谋划好了,到不知道谢某在你魏世子的布局中,算是颗什么棋子?”蔚岚笑了笑,却是道:“你猜?”谢子臣没有言语,片刻后,他慢慢分析道:“你想救言澜,想为永昌侯翻案?”这一切已经很明显了,王曦肯定是蔚岚指使的,别人猜不到,可谢子臣却是太清楚这批人的关系了。蔚岚看着谢子臣的模样,眼中满是打量道:“如今这个案子交到谢御史手中,谢御史打算怎么办?”“怎么办?”谢子臣冷笑出声来:“你不就是想让永昌侯翻案吗?我告诉你,”谢子臣凑到蔚岚面前来,一字一句,冷声道:“想!都!别!想!”蔚岚看着谢子臣近在咫尺的面容,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然而听着谢子臣这么直接告诉她,她心中却不免有了几分愤怒:“谢御史身为御史,面对如此惊天冤案,却是一点触动都没有的吗?”“蔚岚,”谢子臣冷声开口:“你是那种怀着造福百姓来当官的人吗?大家所求不过权势,我不害人已是很好,可也不意味着我会为了救人牺牲自己。”“言澜蠢,他要命去换,那是他的事。可我不可能放着自己做蠢事。”“所以你看着他去死。”一瞬之间,蔚岚看着面前的青年,仿佛是看到了二十岁的自己。那时候她也是如此想的,所以她判了言家满门抄斩,言家本来也走不到那一步,大多数证据,都是她收集的。因为她怕皇帝怀疑她,因为她怕沾染这件事。她小心翼翼换了言澜出来,她以为这就是帮对方了。可是斩了对方全家之后,言澜除了以命换命,他还有什么路能走?不是每一个人都如此聪慧机智,也不是一个人都能有机会隐忍图谋。她觉得面前那个神色淡漠的人,不是谢子臣。是二十岁的大理寺卿,蔚岚。谢子臣漠然看着她,淡道:“我与他什么关系?他死了,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谢子臣!”蔚岚猛地提高了声音:“你难道就没有一点良知吗?”“我要良知做什么?!”谢子臣也是猛地提高了声音:“我就想要你好好的,不要这么满身是血趴在我面前,能够平步青云平平安安,我错了吗?!”“我知道你总想做个千古名臣,你心里有你的君子道,”谢子臣一股脑说了出来:“可我不是!管他什么忠臣名臣,我谢子臣一律不管,能爬到那个位置,别说今日是给永昌侯翻案我不愿,哪怕我一手谋划灭他三族,那又怎样?!”“谢子臣……”蔚岚呆呆看着谢子臣。她一直以为,他们两总是相似的。然而这一刻,她却突然如此清晰的发现,他们两个,从价值观到人生志向,差别是如此巨大。她不介意朝堂阴谋,她也不介意害人,可是她也有自己的底线。她蔚岚为官一世,自问也是上对得起天子,下对得起百姓。永昌侯这种案子,绝不会出现在她手里。然而如今谢子臣却如此清楚告诉她,哪怕一手策划做这种事,他也是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