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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你脑子糊涂了不成?!允颀啊,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瘆人心肠的话呢?!”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孙子魔怔了似的,哪有当爹的不高兴,嫌弃自个儿孩子来的不是时候的!不光太皇太后,其他人也被诚亲王的言论给骇到了,爷们儿家的头回当阿玛,惊讶,茫然,无措都是正常的反应,但是若说是排斥天理,对子嗣降生心存异议,那就是对先祖宗庙的大不敬了。诚亲王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起身垂袖儿冲着上首行了一礼,扬声道:“皇祖母息怒,是孙儿方才头昏脑涨,口不择言说错话了,湛湛怀了身孕,虽说在孙儿的意料之外,然天降宁馨,孙儿感遇忘身,哪里能不高兴?只是湛湛年岁还小,初八那日才过了十七,孙儿是担心她的身子不堪承受孕期的种种波折。”敢情是这么回事儿!孩珠子什么的不重要,还是在意人家那福晋呗!恭亲王隔着两张膳桌吆喝他,“难得见咱们家三爷慌张!下回你可得把话说完整了,掐头断尾的,把人魂儿都吓跑了!”皇帝也出言相帮,“老祖宗消消气儿,我头回当阿玛那时,心里头也没着落,也没来由的懊燥了好几日。谁都有个嘴敞的时候。”太皇太后瞧他这孙子,太后瞧她这儿子,立在那里气宇轩昂,声口儿也是清刚遒健的,可谈及自己的福晋,他从来没觉得不好意思过,字意中便透着两人感情之间那种柔媚绮艳的韵味。比起后嗣繁衍,他更忧心她的疼痒,真是把人疼到骨芯儿里去了。太皇太后一时无言,等眼里的泪光浅了方道:“皇祖母知道你们小夫妻俩感情深厚,不过既然这孩子来到了这世上,咱们就得敞开胸怀迎接,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湛湛怀的是哀家的重孙,可不单单是你们两人的孩珠子,十七八当额娘的姑娘不在少数,你忧虑她的身子,宫里还有哀家,还有太后,还有这么多人手帮衬,哪里能让湛湛那孩子受苦呢?”太医院大方脉科上崔延庆也道:“王爷确实多虑了,虽然说女人二十之后是最佳的生育年龄,但是奴才给福晋诊脉时发现,福晋身子康健,脉象欢快同时又沉稳,脉律有如行云流水,这些都是福晋内宫骨盆健全,胎儿发育良好的特征,后期一直持续精心调养安胎,诞下健康的孩珠子绝无任何问题。奴才可以跟三爷您打这个保证。”有了医道上的权威人士出言保障,允颀才踏实下来,接下来心底涌出了狂喜,眉头也舒展开来,云销雨霁,身姿渐渐柔和不再那般凛然端着了。太皇太后抓起了烟锅朝太后看过去,欣慰一叹,“这下回过神儿了。”太后笑道:“甭管怎么说,湛湛是孩子的额娘,担不担心的,你也别替人家拿主意,生孩子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得由当阿玛额娘的承担这份责任,你们夫妻私下里可得好好商量商量。”经自己的额娘提点,允颀才癔症过来,他们这边谈天说地,湛湛本人还尚未闻听这个喜讯,“去吧。”太皇太后吞云吐雾的笑道:“去瞧瞧你媳妇儿,今儿晚上你们就先在楼里歇下吧。”他的魂魄早一心扑纳的飞到她身边去了,不过过场话还是要讲的,“谢谢在座的各位陪我熬困,恕我不能奉陪到底,先各位一步离开了。”大伙儿都替他高兴,在五世/喇/嘛一贯我佛慈悲的论调中,你一言我一语的催促他快去。入了偏殿,允颀突然间犹豫了,心头跳着有些紧张,他在落地罩前徘徊着踱步,袍底把雕镂那边透过来的光拍打的忽明忽暗,编排的语句琢磨了好几遍还是觉得不对味儿,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跟她讲这件事情。夏絮端着脸盆从门外走近来,瞧见他蹲身请安,“奴才瞧福晋身上冒汗,打算给福晋净净脸。”诚亲王从盆边拿起毛巾,意思是让他来,夏絮意会出这一暗示,在脸架上放下脸盆便退往到门边伺候。攥握住了一把凉意,心绪才稍微冷静下来,他心里那道情感闸门,总是因为湛湛失去控制,不由自主的宣泄出来,无法抑制。他在这边迟滞不前,落地罩那边传来了她的呼唤,“王爷,是你么?”“是我。”他深吁了一口气提步迈进了有她在的那片光影里,湛湛正从床上起身,他忙上前扶稳他,拿了引枕让她靠在身后。“我听您的步子就能听出来是王爷。”她目光迎了上来,脸上蒙着一层薄汗,口气有些虚弱,却还是衔着笑。他把毛巾叠起来擦她额头上的汗,没听见他接腔,湛湛的酒窝淡下去了,月牙弯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怯懦的神色,“王爷生我的气了么?皇上跟老主子果真还是怪罪咱们了吧?”“没有。”诚亲王抬起了视线,眼底拘着她的影子还有一层水雾,“有我在,他们不会责怪你的。也就是不小心吃差了东西,大伙儿都能理解。”“王爷,”她来捧他的脸,声音有些打颤,“没有的话,好好地,您怎么眼红了呢?我还头回见您眼睛里有泪光呢。”他抬手覆盖上她的手背,垂眼遮掩了眼底网着的血丝,“我这是高兴的。”湛湛越听越糊涂,说着就要下床,“您高兴怎么还哭丧着脸呢?王爷搭把手扶我起来吧,我上外头给大伙儿告个罪。”☆、中秋(4)“你休息的这段时间外头都散席了湛湛,有什么话明天再跟长辈们说也一样的。”他按住她的肘弯,把她稳在床上,“你乖乖坐好,我同你商量件事情。”诚亲王眉头攒起的沟壑里满是严肃,湛湛有点发怵,点点头道,“王爷,您说。”他把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前襟上,修长的五指掩映在了她坎肩镶滚上的缠枝花纹中,湛湛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暖暖的,只是这个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湛湛,”他等她抬头,凝眸望着她,舒眉一笑,“咱们有孩珠子了。”他料估了湛湛知情后的很多种反映,惊愕是目前最适合形容她的一个词了。“王爷,”她张着两眼,呢喃着问,“怎么可能呢?您没骗我吧?我平时不是喝的有药方儿么……看来那方子不灵……”先前他顾忌湛湛的年龄,湛湛自己也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所以两人商量后,采取了汤药避孕这一措施,不想千防万防还是一箭射中了靶心。诚亲王抚她颤抖的唇,想要出言安慰她让她别害怕,她回握住了他的手,眼仁儿颠着,“有只小鱼儿漏网了,游进我心里了,赖着不肯走了,王爷,它跟咱们有缘分……我有些怕,您陪我一起养它好么?”事后多年他回想起这个场景,他在心里调兵遣将,组织各种言辞欲图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