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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男子并不在她的身边。傅庭筠瞅了个机会靠近那妇人,朝妇人使眼色,示意妇人跟她走。那妇人踌躇了片刻,或者已身无长物,不怕别人打主意,最后还是跟傅庭筠到了他们落脚的铺子后院。傅庭筠见四下无人,递给她一袋水,两个馒头:“只有这些,给你们救救急!”那妇人望着她手上的吃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泪扑扑地落了下来,嘴角翕翕,一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样子,抱了孩子跪在她的面前不住地磕头。傅庭筠忙将那妇人扶了起来:“快起来,我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你快弄点给孩子吃吧!”傅庭筠摸了摸蔫蔫地躺在母亲怀里,头发黄稀稀的孩子,“孩子都饿得没精神了!”那妇人不住地点头,不断地说着“多谢”,抱着孩子又要跪下去给她磕头。她强拉着不让,那妇人这才作罢。向她讨碗和调羹,掰了一小块干馒头用水泡开了,迫不及待地坐在门槛上喂起孩子来。傅庭筠坐在一旁看着。自从舅舅去世后,她一直在想舅舅家的遭遇。明明是做好事,为何最后却引狼入室,弄得家破人亡?难道做善事还做错了不成?她幼承庭训,要“惠普乡邻,恤寡矜孤,敬老怀幼”,为何事实和她所认知的有这样大的差距?直到在城隍庙里遇到十六爷。那个掌柜模样的男子一手拿着银子一手拿着剑,让她心有所触。没有自保的能力就去帮助别人,钱财外露,只会引人别人的觊觎,反而把自己置于困境,是件很危险的事。只有在自己有自保能力的情况下再去帮助别人,才可能做到体恤孤幼,惠及乡邻。所以才有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样的至理明言。现在他们有陌毅护着,又有多余的吃食,她这才敢救济那妇人。尽管如此,她还是不敢一下子把吃食都给这妇人。既怕这妇人回去后引起其他流民的眼红又因为没有自保的能力遭到抢劫,甚至是为此丢了性命,好事办成了坏事,又怕这妇人起了歹心算计她……见傅庭筠看着她,那妇人羞涩地道:“我要喂孩子,怕他们把馒头抢走了。”傅庭筠朝她笑着颌首,表示理解,那妇人这才安心下心来。那孩子或者是不习惯,刚开始含在嘴里半天都不往下咽,喂了几口,尝到了滋味,一口接着一口狼吞虎咽。母亲脸上开始洋溢着喜悦的笑容,看得傅庭筠心里也暖暖的。她问妇人:“孩子多大了?”“十个月零五天!”妇人喜滋滋地道,“辛末年冬月初一生的。算命的说,他的八字好。”说到这时,她像想起什么了似的,忙对傅庭筠道,“要不,让他给您做干儿子吧?”话音未落,已惊觉失言,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姑娘,您看我,高兴得糊涂了……您还没有成亲吧……孩子的命是您救的……我就是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乡下有收干儿子求子的风俗。傅庭筠知道她是好心,不以为忤地笑了笑。妇人再三陪不是,直到孩子因为没吃的不满地哭起来,这才满脸歉意地坐下,继续喂孩子吃馒头泡的糊糊。傅庭筠小声提醒她:“别喂得太多了。我们家的人生了病,要先饿几天,之后就只熬点粥喝,刚开始还只能吃小半碗……饿得久了,一下子吃多了人会不舒服的。”那妇人点头,立刻依言放下了调羹。孩子却不依,大哭起来。妇人就抱着孩子在院子里来回走着哄。“姑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妇人和傅庭筠说着话。大户人家的小姐?从前是,现在……她和他们一样,也是个落难之人,只是她的运气好,遇到了赵凌。她笑着摇头。那妇人却不信。道:“小姐,要是您有脏衣裳要洗,只管叫我!”又怕她误会,忙道,“我不要吃的,只是想报答您的救命之恩。”说完,尴尬地笑起来。现在连喝水都困难,还谈什么洗衣裳。“我男人就是嫌我嘴笨,”她呐呐地解释,“小姐千万不要放在心上。”闭了嘴巴,再不说话。傅庭筠觉得这妇人挺有意思的。问她:“你叫什么?”“我当家的姓郑,在家里排行第三,”她犹豫了一会,道,“我姓田,因是五月生的,就叫了五月。”把她当成自己人,说了闺名。只有通家之好或是主仆之谊才会说闺名。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傅庭筠道:“那我叫你郑三娘吧!”“不敢,不敢!”妇人忙道,“您还是叫我五月吧!”傅庭筠见她是个老实人,也不和她辩,笑着转移了话题:“我还以为你们去了西安府呢?”“我们就是从西安府过来的。”郑三娘道,“西安府现在只能出不能进,人都被赶到九里沟去了,我当家的说,这样下去恐怕会有时疫,带着我们到了临春镇……”傅庭筠有些意外,没想到那么粗暴的一个男子竟然有这样一番见识。好像猜到傅庭筠对郑三没什么好感,郑三娘道:“我当家的从前在镖局里走镖,后来看见一起走镖的死的死,残的残,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就攒了点钱回乡下买了几亩地,”她眼睛亮亮的,闪烁着与有荣焉的光彩,看得出来,她很为这个丈夫自豪,“不管是走镖还是种田,都是把好手。”她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都是这年成不好,才把他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她说着,深深地吸了口气,强露出个灿烂的笑容,“不过,就是这样,他待我们母子也很好,带着我们一路逃难到了西安府,没吃的时候别人要和我们换孩子,我当家的都没有同意……”傅庭筠心里酸酸的,眼泪都快落下来。郑三娘忙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们现在又遇到了小姐……我们家小儿果然八字很好……”傅庭筠笑着吸了吸鼻子:“你当家的呢?”“他到镇外去了,说看能不能找点树皮和白土……”说到这里,郑三娘“哎呀”一声,急急地站了起来,“他让我待在那里别动的,说很快就会回来……”她抬头看了看天空,已经快晌午了,“小姐,我先回去了,等会再来给您磕头。”说着,把剩下的吃食塞到了后院一个旮旯角里,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傅庭筠道,“留着明天吃!”“那你们……”傅庭筠惊讶地望她。“我们大人,饿几天也没关系,孩子却是饿不得的。”郑三娘子那腊黄的脸上隐隐的光华,堪比珠玉,让傅庭筠半晌才说出话来:“不要紧,明天我再给你弄些,你只管先垫垫肚子……”郑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