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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出家人的清修之地,反而像哪户官宦人家的别院。待见到穿着染成灰色的淞江三梭布僧衣的肁先生时,她对三姐夫只有钦佩了。肁先生请傅庭筠在正厅的罗汉床上坐下,亲手给她泡了壶铁观音:“……你如今是双身子,这茶性情平和,正适合你。”傅庭筠笑着起身接了茶盅,道了声“多谢”,将几盒糕点递给了肁先生身边的小沙弥:“眼看着快过端午节了,做了几盒素点心,带过来给先生尝尝。”肁先生道了谢,笑着问傅庭筠:“怎么突然想到到我这里来?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傅庭筠也没有兜圈子,端容道:“的确有事想请肁先生帮着拿个主意。”然后将三姐夫进京谋求起复,俞阁老也想为儿子俞敬修谋划这个职位的事都没有隐瞒的告诉了肁先生,“九爷总说您智慧如海,他去宣府也好,去贵州也好,总要到您这里来坐一坐。说只要看见您那安然端坐的样子,想着不管遇到什么困境都有个能帮着出主意的人,就会心若磐石,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困境都会心中安然。三姐夫的事,我心中惶恐,就想到了肁先生,您看,我三姐夫这样的情况,找谁才能谋了那左给事中的位置?”肁先生很是意外,片刻后才笑道:“没想到虎臣对我的评价这样的高!”他的语气神态都很平常,可不知道为什么,傅庭筠却感觉到他态度中透着淡淡的失望,看她的目光也没有刚才那么和煦。赵凌当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她的话也有奉承之意。可她的确是这么想的。“清君侧”那么大的事肁先生都敢做,还有什么事他做不成的。他就是不帮忙,能帮着指点一条路,三姐夫的事也能事半功倍。因而她的神态非常的坦然,目光清澈而平静。“不仅九爷,我相信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傅庭筠笑道,“不然皇上也不会派了禁卫军来保护肁先生的安危了。”肁先生闻言挑了挑眉,道:“或者,事情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皇上派了禁卫军来,不过是不想我离开京都罢了!”望着她的目光很是犀利。傅庭筠微微一愣。她没有想到肁先生会这样直接……还涉及到了皇上……不管怎样回答,不免都会有非议皇上之嫌……傅庭筠背心冒出薄薄的一层汗。可她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愕然地反问道:“难道肁先生是这么想的吗?”她佯装困惑地望着肁先生。“我的确是这么想的!”肁先生笑道,眼底却没有一丝的笑意,“怎么,难道赵太太有不同的见解?”到底还是惹得肁先生不快了!说起来,肁先生一直把他们当成没有任何利益之争的朋友,所以赵凌也好,她也好,只要来求见,他都会毫不犹豫见他们。谁知道她这次却和那些在官场汲汲营营的人一样,不仅来求他办事的,而且还是和俞敬修争一个职位……他可能觉得她很小家子气吧!可她却不能就这样放弃。也不能就这样退缩。否则,不仅三姐夫的事办不成,他们和肁先生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了。第245章援手但在这件事上,傅庭筠觉得彼此之间未必就没有了转圜的余地。肁先生是什么人?当今皇上的军师,帮皇上荣登大宝的功臣。什么样的事没有经历过?什么样的局面没有见过?怎么会为了她有事相求就心生不满?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还把这种不满的情绪表露了出来。要知道,军师通常都足智多谋之人,他们喜欢不动声色,谋定而后动,等闲之人,他们根本不会让你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而现在,她却能清楚地感觉到肁先生情绪的变化。这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肁先生并没有把她当成外人,所以才会对她不设防呢?一时间,傅庭筠心里百转千回。自己应该怎样回答肁先生呢?坦诚以告?还是出言相激?肁先生是军师,若论计谋,无人能及,至少她无法比肩。她若出言相激,就算一时能成功,事后肁先生冷静下来,也定会识破。与其那时候让肁先生心生不悦,不如以诚动人,用真心打动肁先生。念头一转而过,傅庭筠已道:“肁先生可知道我当初是怎么认识皇上的吗?”肁先生一愣。“当时九爷路遇冯四,受了重伤,昏迷不醒,我和阿森为了找大夫给九爷医治,在一座城隍庙里落脚……”傅庭筠表情端凝,回忆着当初的情景,“……直到九爷杀了那个土匪头子,皇上的人才出手。事后,我不免有些怨气,可仔细一想,却也能明白皇上的心意——皇上身份特殊,在那种情况下,谁又敢担保我们与那土匪不是一伙的?皇上既怕因己之故伤害无辜,又怕被人算计落进陷阱。所以肯定我们不过是落难的百姓之后,皇上就立刻出手救了我们。”“肁先生想想,当时皇上不过是个私自出藩的藩王,若是行踪被发现,削藩、贬为庶人,那些都还是好的。怕就怕连性命都会不保。为了几个逃荒的饥民,皇上却义无反顾地选择了拔刀相助……圣人常训教天子要胸怀天下、恩泽百姓。我不知道天子怎样才能称之为胸怀天下,怎么才能称为恩泽百姓,可我却知道,是皇上不顾自己的安危,救我们于危难……”傅庭筠说着,想起当时的痛苦绝望,不禁泪盈于睫,“我至今还记得,听说庆阳、巩昌大旱,百姓流离失所,土匪四起,而受命剿匪的陕西都司的人却迟迟不见踪影时,皇上那震怒的面孔。”“肁先生,您说,皇上是个怎样的人呢?”肁先生一愣。傅庭筠继续道:“我记得汉文帝时,绛侯周勃率群臣奉立汉文帝为天子,可没多久,汉文帝就因为听信谗言对周勃起了嫌隙,周勃谢罪请辞,归还相印都未能幸免于难,甚至依旧狱史才得以洗脱罪名。”“您再看看皇上——颖川侯孟氏一门一公两侯,父子皆有从龙之功,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辅国公府,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上过折子,说颖川侯父子功高震主,非朝廷之福,可您看,皇上自登基以来,从不曾冒进。先是稳住文官,调整武官,平定天下,然后才开始慢慢整治吏治。颖川侯不仅没有被顺水推舟地召回京都,还和同样手握重兵的何福换防……九爷寒微之时曾以贩私盐为生,皇上丝毫不以此为忤,北上之时不仅让九爷做了贴身的侍卫,进京之后更是委以重任,甚至给他机会让他跟着陌将军防守九边,如今又提为贵州总兵,围剿苗夷。还常当着朝中大臣夸九爷南人北相,让九爷心无顾虑,得以顺利解决家族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