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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戚腾现在也是卧底。晚晚喝了半杯酒,不觉有些微醺,抬眼一见,林槐表面如常地与旁人开着玩笑,并不像昨晚外在电话中警告她让她离开沈知昼那般强势蛮不讲理。但晚晚越看他笑,越觉得心里不踏实,后脊背慢慢窜上阵阵阴风。时候不早,林榣也喝了酒,没法送她回家,于是林问江便喊了沈知昼过来。不多时,快散场了,林槐突然颤巍巍起身,借着酒劲儿,说了一大通的胡话,别人拉也拉不住,质问林榣什么时候与他结婚。林槐这些日子消停了会儿,林问江正觉得舒心,谁知道却又在这里闹腾了起来,在场的还有交易客户,摆明了丢他的脸。林问江万分不悦,扬手叫人送晚晚先走。林榣的表情愈发寡漠,瞧着林槐发疯,只是闷声喝酒,一字不说。她还要留在这里,还要忍耐,她却打心底想要离开,可林问江勒令她不许走,一会儿要与东南亚人商量明天交易的事,她必须在场参与。“榣榣,真的……不爱我吗?”林槐晃晃悠悠地,都快站不稳了,周围人喊着“槐哥——”、“槐哥——”赶紧上前搀扶他。林槐见林榣没反应,打直了腰板儿来了劲儿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前些日子心中郁结许久,积累了的怨气全都一朝爆发,什么胡言乱语都从嘴里往外蹦。说完前半句他突然提声呜咽,几近垂怜地望着一脸漠然的林榣,突然指着晚晚喊:“那……我就要娶林栀了!我也不是非你不可的——你不要……每次都这幅表情,你不要总说着不爱我……”晚晚愣在原地,虽知道是酒话,她还是有些手足无措。林榣这时扳过她肩,冷冷说:“走吧,他嗑-药了,别理。”好好的酒局被林槐搅黄了大半,林问江喊着人把林槐拖走,晚晚也不敢多呆,就准备往外走了。正一回身,见沈知昼就在不远。他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了这里,他一直盯着林槐被拉走的身影,眼底似有幽暗的火光明灭。他见她出来,神色丝毫未缓,捻灭了烟站在原地,插着兜,动也不动。她快步地走上前,奔向他,可还未开口说话,他大力地牵住了她的手,直直向脚旁的停车场奔去。她跌跌撞撞地跟着他走,错乱的脚步回响在空荡的空间,穿过车丛,她被他拽着在车前车后拐,她一头雾水,还没来得及发问,就被他拉上了车。她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以为他要带她走,不由地紧张起来。他“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坐上车后,他一直黑沉着脸,她尝试开口:“你……”他倏忽顺势向后,调整了下座椅,二话不说,直接给她抄到了腿面。第60章破晓(3)地下停车场的白炽灯晕作一团,在头顶摇摇欲坠。沈知昼的车塞在停车场最里的角落。他上车没打火,也没开灯,一手半拥住怀里的晚晚,一手滑下了半侧车窗,顺势将座椅向后调整到60°。小姑娘生得骨骼纤细,稳稳地被他箍在身前抱住。阿阚不适时地打来电话。沈知昼一手搭在窗边沿,指尖叩了叩窗沿儿,清冽的嗓音回荡在局限的车厢内,沉沉哑哑地飘荡,透着奔波一晚的倦意。他简单地对阿阚交代了一些明天交易要注意的事。与东南亚人的交易地点在港西西海岸一隅的一个废弃的建筑工地。地址自然是林问江选定的,临海位置得天独厚,林问江实际上是为了给自己制造方便逃跑的条件,还安排了直升机在周围,方便逃跑。不过警方已经先一步布控,直升机一飞起,就会被击沉坠海,还安排了海警协助。林问江心思过人,狡猾老练,十年前那次爆炸也是,他把交易地点安排在废弃大楼,事先在周围埋好了炸-药,警察一来瞬间引爆,他和林槐先一步出逃,他们毫发无伤,警方这边没先排查,死伤惨重。明天就要交易了。明天,就要抓捕林问江了。一切就要结束了。沈知昼总归还是有些难以压抑的兴奋和尘埃落定的期待,可刚进去接晚晚时,瞧着林槐发酒疯,他的心情却在一瞬间寞落,瞬间怅惘,也不确定了。这条路到头来,走到这里,就到最后一步了。她与他一样,挣扎在白昼与黑夜的两头,夹缝生存,他听林槐说出那样的话,也不确定她能否安安稳稳,毫发无伤。阿阚说:“昼哥你放心,明天有兄弟们在,保证完成交易。”阿阚又说:“林先生说了,干完这一票,就让兄弟们回家,虎仔也老久没见他老婆了,他女儿出生了他都没回去,我也好久没见我妈了,这次应该能赚很多吧。”沈知昼只是沉默。多年来,阿阚与虎仔与他出生入死,称他一声“兄弟”。他们的交情,不比他之前与林槐浅。从伽卡到港城,反而日渐深厚。阿阚年少丧父,母亲在家务农,腰背腿脚落了一身大毛病,阿阚说,跟林问江干完这一单,分了成后回家给他妈治病。贩毒纯属迫不得已,那年跟了一个大哥,贸贸然去了伽卡,知道这是折寿的买卖,一开始还会受到良心拷问,后来便不会了。他说,世界上多的是可怜人,他可怜了别人,谁去可怜他呢?虎仔也是小城市出来的,人敦实,心思单纯,在跟着沈知昼之前没少因为头脑一根筋贸贸然地闯祸,沈知昼顺手替他料理过几次,随后他便叫他一声“哥”,忠心耿耿,诚心不二,饶是他上回撞到沈知昼和警察来往,也闭口不言。当卧底就是这样。一方面要求得别人的信任,不止毒贩头领,还有底下这些虾兵蟹将,与他们称兄道弟,义结金兰。可又注定要背叛这种信任。可是,他们再如何亲密无间地同他称兄道弟,他们都是两路人。他是警察,他们是毒贩。成为朋友需要坦诚交心,他戴着面具,身披黑夜游荡了这么久,将自己的真实身份遮掩得密不透风,同他们,更谈不上交心。所以,他们不可能成为朋友。挂掉电话,沈知昼沉默了许久。一片杂着夜风寒凉的寂静充斥在车厢里,晚晚在他怀里不安分地动了动,轻轻地勾了下他的肩,仰眸瞧着他,担忧的问:“你怎么了?”他神色半敛,悠悠回神。按着她腰,依然沉默地拥住了她。她以为他是遇到了什么事,神色那样不好,刚才直接将她拽上了车也不说话。她又轻声问了一遍:“出什么事了?”他淡声地说了“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