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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可怕的地方在于,这改变有时背离自我。她觉得糟糕,尽管逻辑正确,思维清晰,早早地觉察到这一点,却无力回天。沉沦再沉沦,投入更投入。从未如此认真,对任何事,对任何人。第二天,她跟他在相约的地点见面。她戴了一只很大的白色口罩,遮住半边脸,早上十点,她难得在休息日起了个大早,身后是狭窄的胡同口,一整条街沿着她的左右手向两边延伸,缀满了各色小吃店,许多种香味串在一起,杂乱无章。他见到她的第一句话,是问她:“饿不饿。”她摇头,心口不一遭到胃的反击,瞬间被出卖。肚子不合时宜叫起来,她扭过头去,不想再说一句话。他开车载她去一家私房菜馆吃了午饭,车留在地下停车场,他说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不如步行过去。出了门,她一路跟着他走,夏天蝉鸣了一路,一声一声浅吟低唱,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她觉得这一刻仿佛只有十九岁,消逝了十年的光景,没有他参与的日日夜夜,也不那么遗憾了。又走了一段路,她看到熟悉的体育馆矗立在路对面,低低念道:“去年就是在这里,时间过得真快。”他原本走在前面,忽然回过头,望了她很久,循着她的手臂向下,指尖触过手腕,直达掌心,同她十指紧扣,然后一言不发继续向前。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以后每一年,我都在。”301医院就在五棵松附近,她没想到他口中的见一个人,会在这里。穿过混杂着消毒水味的前楼,他带她径直往住院部走。盛夏的中午,骄阳似火,穿梭于大楼之间的人并不多,她又戴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完全不必担心被认出来,只是心里忐忑,他家人病了吗,从没听他提起过。住院大楼里,年届六旬的副院手里拿着体检单,淡定从容地出了电梯,身后跟着慌慌张张的年轻小护士,穿过静谧宽敞的楼道,停在一间单人病房前,习惯性右手握拳,倒扣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里面没有回应,又敲了三下,依旧纹丝不动。副院朝年轻护士摊开手掌,对方将房卡交到他手中。打开房门,一向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不禁变了脸色,嘴角抽了抽,吩咐护士:“把血压仪给我,你先回去。”病房里弥漫着红烧rou和卤蹄膀的味道,罪魁祸首是个鹤发庞眉的老头儿,年纪可能比副院大了近两轮,看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睛,丝毫不动摇,继续对付手上的蹄膀。“您这是存心让我为难。”“……”“从队里开始,到进这间医院,好歹我也跟着您三十多年,给您瞧了半辈子小毛小病了,您这么坑我可实在不厚道。要是给您儿子知道了,我也甭解释,收拾铺盖直接回家得了。”“那混小子,昨天过来,把他老爹辛苦藏好的烧鸡酱鸭全都翻腾出来扔了,够有本事的,以后让他别来!回来就折腾我这把老骨头。”“得了,我给您量一量血压,您自己瞧着吧。”副院长将血压仪平放在桌上,抽干净袖带里的空气,小心绑在老爷子右手臂上,然后慢慢注气。“您看。”老头儿看着血压仪上的数字,不说话了。“这rou我得没收。”医生边说话,边踱步走到阳台边,室内跟阳台被古色古香的镂空木雕门头隔开,阳光照进屋里,亮堂堂一片。“没收进我肚子里还差不多,要不是你搞突袭,现在都消化完了。”“窗户都打开透透气,老吹空调对身体不好。”医生完败,只好换个话题,说着抬手去开窗,下意识低头扫了一眼,然后转身,讷讷对老头儿道:“您外孙就在楼下。”老爷子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把rou飞快丢进真空包装袋,指着它道:“快,赶紧扔了,没收,我允许你没收,都拿走。”副院长又往下看了一眼,语气中尽是咂摸:“他身后还跟了一女娃,停下来给人整理头发了,挺亲密的模样。”老爷子的表情变化相当精彩,先是愣了两秒,等回味一遍医生的话之后,眉毛撇了两撇,原本想摸一把下巴上的白须,结果发现住院后都剃光了,只好尴尬地摸了摸下巴,道:“人老了,这不是怕我有个万一,从哪里找来个姑娘装作处对象,哄着我玩儿吧?”“那也忒逼真了点。”“这孩子每周三过来,今儿可是周末,你们一个个的,都不让我过安生日子。”生气归生气,该收拾的一样不落,指挥副院把所有熟食扫进袋子里,扎紧,看他已经走到门边,赶紧喊住:“回来!回来回来回来……”“……”对方一头雾水,一脸探询。“万一碰上怎么办?直接里头解决吧。”老爷子指了指卫生间,眼巴巴看着医生进去了,水冲了好几次,哗哗流淌声让他拍胸顿足直喊糟蹋。仿佛受到了感染,医生出来时脸色沉重。老头儿可管不到那么多,他忙不迭翻出了空气清香剂,刚放好,门外就传来隐隐约约的脚步声,一双人两对脚,走得极有默契。片刻,敲门声响起了。☆、第三十五章老爷子随手从床头抽两张纸巾,急匆匆把沾满油脂的双手擦干净,望一眼副院,看到他伸出右手,做了个“OK”的手势,才算放心,即刻开了口:“进来。”她进门的时候,看到盛夏的阳光洒在房间里,空调上的红色丝带被冷风一阵阵吹起,室内安逸干净,上了年纪的医生用笔刷刷在体检单上写下几行字,然后将笔放进白大褂口袋里。床边上坐了个老头儿,鼓着腮帮,不知道跟谁置了气,满头白发都快悉数竖起,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怏怏地不愿意理人的样子。“外公。”他拖着她的手,向前走了几步,停在老人面前。老爷子抬了抬眼,撇了撇嘴,不肯出声。“林叔叔……”他用疑虑的语气看向副院,对方摇了摇头:“正发着脾气呢,一个多礼拜没吃rou了,昨天好不容易托人偷偷买了点,给你舅舅过来一锅端,扫荡一空,全给扔进垃圾桶了。老爷子是真生气了,今天越想越难过,刚才好不容易才劝他测完血压。”“别提那混小子,整天不见人,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尽找我的茬来了。”他拾起桌边的体检单,从头到尾浏览一遍,情况还算可控,跟一周前相比变化不大。老爷子活了几十年,从来都是无拘无束,年轻的时候风餐露宿,后来大口喝酒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