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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巷,亦不知市井中的琐碎小事。便是京城的大小城门十二个,也不知都开在哪一处,高低宽窄多大分别。她跟了一清后,才稍微在京城游走了几番。但那时她没有这个心情,亦未仔细瞧过这座城市。在旁人眼里,京城最是繁盛,可她没有丝毫关于这座城市繁盛的印象。她也就记得信侯府,高墙大院,内院外院,大院套小院,其中景致更是精致有趣。可又有什么用,那座大宅子,现今也不知又挂了谁家的牌匾。她想过有一日还是要回到这里的,但没想到的,却不是跟一清回来的。想起一清,青菀心里就不大是滋味。她低头看看怀里抱着的包裹,那里装着一清的一身灰袍。她在心里跟一清说对不起,她养了她七年,日日想感化她,在她身上费了那么些心力,然死了她也没能给她弄口棺椁。扶灵回乡更是做不到,便只带了这一身灰袍回来,聊以宽心。她想得入神,青缘白瓷盘落在她手里,才回了神。净虚缩回送盘子的手,忽然开口与她说话,“亲自给王爷送过去吧,跟人说声感谢。还有一事,眼下要跟你说。王爷对你有意,这个谁都瞧得出来,咱们也便不打那哑谜去,敞开了说便是。你不具慧根,难入佛门,倒不如彻底还俗,寻个可靠的人,也算条活路。比起跟着我,不知好过多少。”青菀没想到她会提起俗家之言,忙回她的话,“净虚师父,我说了,这辈子都跟着您。”净虚掸掸袍面,“跟着我也不过是你没有法子,要为自己找个依靠出路。眼下却是有另一条路,如何不挑个更好的?佛门清修,于你实在不合适,你便随了王爷走,下半生便可无虞了。我与你之间,没有师徒情谊,倒不必说是舍不得我。”青菀不知她为何突突要赶自己走,嘴上问:“您是嫌我伺候得不好?”净虚摇头,从石块上直起身来,“你我无缘,就此别过吧。”她这下这话,便就拿上自己的包裹钵盂走了,连一声道别也无。本来青菀还想着走前要和六王爷许礴招呼一声,起码的礼数要尽。然这会儿看着净虚只身远去,自己也没了去跟许礴讲礼数的时间。她把手里的盘子塞给一名士兵,随意丢下几句敷衍的话,便奔着步子追净虚去。净虚往荒野深处走,并不走那条被车轮碾出了深辙的宽道。这番表现,像是要与这一路帮她带到京城的军队脱离干净的,好似没遇见那般。青菀追到她身后,也不费口舌与她多说。她知道说再多,净虚也不定会回她,因只跟着她。她到哪里,她便跟到哪里,最终还得跟着她回去寒香寺。净虚和青菀不辞而别,走得也急,不消一会儿就消失在了军队视线范围内。再等许礴知道她们走了,已又过了一阵。他驾马去追,哪个方向都跑下一些距离,却都没瞧见那两个尼姑的身影。原本心里有许多想法,便是告别的场景都想了几个。眼下叫青菀这么不辞而别,一切都成了瞎想,十分讽刺。他骑马立在枯草黄叶间,抽起鞭子在半空打出一声脆响。☆、17|进京城01长鞭炸响,惊乱南飞雁群。青菀在深草丛林间听到这一声,只不过顿了一下步子,微微侧头,便又跟上头也不回一下的净虚往密林深处走。她把肩上的包裹往上挎挎,点起后脚跟往净虚前头望。心里想着,她不知走的什么方向,也不知要绕多少的路程。青菀不问,怕净虚一个嗤声又要将她撵走。她脚步跟得紧,灰袍勾挂到草枝便随意伸手一拉。有时劲大些,便撕拉出一道道布缝儿。好在净虚也没有再撵她,走出了林子忽回头看她,说:“听说你和一清是京城人,大约应还记得路程。余下的路,你头里带着吧。”青菀微怔了一下松口气,听净虚这意思是不打算再撵她走的了。她压压气息,回她一声,“是,净虚师父。”得以留在净虚身边儿,余下的事情自然要尽心尽力。因她自个儿也不识得路,少不得就要四面方位探上一探。找着对的方向,回头来领净虚,带着再往前走。余下路程没有多少,青菀带着净虚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到了京城南郊。在辙道上站着,身侧有马匹疾过,拉起一阵尘土扑面儿。前头是民舍,目光遥遥越过去,便见得巍峨外城城门——南薰门。那城墙上每百步设着一处马面战棚,并有密集的城垛子,隐隐都可见得。青菀深吞了口气,满面仆仆风尘,回头看净虚,“净虚师父,咱们到了。”净虚不喜不哀地点头,“进城去吧。”青菀把吸进去的气慢慢吐出来,看了看南薰门,又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包裹。她抿唇,对净虚道:“净虚师父,咱们也赶了不短时候的路,您不妨先找处地方休息一下。眼下我有些事情要去做了,马上就回来找您。你瞧着,成不成?”净虚看了她一眼,不知她初初回到这阔别了七年的地方,能有什么要紧事,非得这会儿去做。可她也不问,也不拦着,只冲青菀点了下头。青菀又松了口气,便带着净虚往民舍里去。家家儿瞧过去,找了家门口蹲老妪的人家,把净虚留在那处,与那老妪谈说佛法。走时她又踟蹰,步子不顺溜,暗暗地回头瞧净虚两眼。倒也没什么别的可担心的,就怕净虚又只身往京城里去,把她丢下。可如若真是如此,这又不是她死粘着净虚就能解决的。是以,她还是在这个当口儿去办自己的事情。倘或真叫净虚给丢下了,再说往后的话。倘或她没将自己丢下,那便也不必再有思虑。青菀穿过民居,到达南郊偏僻处。找着一棵歪脖子树,她立住身子,把包裹里带的一清的灰袍掏出来,仔细打叠成方形。没有称手的工具,她便整个人跪在地上,用手扒那并不算疏松的土壤。每扒一下,指间上就传来疼痛。这便就提醒她,一清的事儿不能完。她在树下扒出两尺来宽的坑,把一清的灰袍埋进去,拢起小小一抔黄土。她在黄土前跪着磕头,又施佛家之礼,嘴里念叨:“师父,等明儿徒儿有了本事,再将您的尸首迁回来,您暂且先委屈一阵。”隔了半晌,又说:“徒儿有负您的期望,到底是没能守住那些清规。破了那等大戒,原没脸再在佛门里待着,得佛祖庇佑。但徒儿还得给您找个真相,不能就这么离了去。等一切水落石出,徒儿必定自行还俗。是生是死,都没脸做佛家人。”说罢了心里的话,她又磕头,与一清道别。从地上站起身子来,腿弯子生软,身子发飘。虚着走了两步,便立稳了身子。她又回头,三五步地连着往前走,记下这棵埋了一清灰袍的歪脖子树。那是一株青松,密密的针叶远着看像绒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