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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却有些不满,“你想怎么说?自然是实话实说。不过是个男子,还是害死父亲的凶手,若是夫妻,和离都不为过。何况……阿姊与宁王,也不过尔尔……”“你这么说起来,我都不能置身事外,难道你要封死谢家大门,再不许我进来吗?”我自嘲完,忽又想起一事,“不过尔尔?怎么可能!元宵娉婷想出去,师父应当是发了不小的脾气吧?”“可不是,我好劝歹劝才劝住。”“这便是了,按照娉婷的性子,大约是与师父吵了一架吧?说来娉婷虽然骄纵些,但也极少与师父发脾气。这都叫不过尔尔,那我……岂不是都不好意思提要娶你了?”凌波蹙眉道:“或许……阿姊只是单纯不满伯父不让她出去呢?”“我问你,先时你们在家,娉婷是不是与你说话,十句有八句都在提她的六郎如何?”“并不曾。”凌波有些惊讶,说完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上下打量我几眼,揶揄道:“倒是十句有八句都在说你。”“我?说我什么?”不说楚煊便罢了,为何会说我?从前我来府里一次,她必然会问起楚煊一次,事无巨细,越多越好。怎的与凌波说起之时就变成了我?凌波似笑非笑地横了我一眼,“阿姊说你还不曾见她面,便吃了她的天花饆饠;说你小时候不爱念书,一提念书便到处乱窜,被伯父满院子追着打;说你小时候可笨,伯父教什么都要说几遍才明白;说你老爱欺负她,连宫里赏下的糖糕都要跟她抢,分明崔公府上有更多;说你倔,伯父明明叫你练枪却一定要练剑;说你莽撞,第一次上阵杀敌险些回不来;说你后来总算有些哥哥的样子了,去灯会之时还知道护着她不让她走散了;说你后来独自出征回来还会给她带一些特色小玩意儿;说你虽然有心了,可每次给她买的东西都可丑了……”“且住且住!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她怎么还记得?”我有些窘迫。凌波却狡黠一笑,“我觉得阿姊说得还挺对。元宵那晚你与我戴的黄金缕……我一进门便有人望着我笑,照了照镜子,真是……”这话我倒是无法反驳。因为曾经表姐还不曾进宫时就托我上街买过簪子,她是让我随意选的,我便选了一支大大的攒花步摇。接过步摇后,表姐脾气这么好的都面色古怪了许久,最后找了金匠拆了步摇重新打成一对长簪。我只好轻咳一声道,“那……大约是你和宁王并不认识,她说了你也不知道,但你对我比较熟悉,她便挑着你能接上话的说吧。”朱唇轻启,凌波似是要说什么,但忽听“啪”的一声,吓了我俩一跳,连忙回头去看,原来是灵堂的香积了很长一寸灰,终于承受不住,落下来了。这才想起,这是师父灵前,刚才我俩似乎聊得太过欢快,实在是不合时宜。凌波也有些尴尬,望着我手上的炖盅问道:“锅里还有些,你还要吗?”“不了不了,已经不饿了。”“既然不饿了,那你快去洗个澡休息吧……”我刚要答应,谢府的管家却匆匆进来道:“二娘,霍郎君,谯国公上门来吊唁了……要不要出去迎?”姨夫来了?几个时辰前百官才在城门口迎过,按理说没有人这么早上门才是啊。更让我惊讶的是,第一个上门的竟然是姨夫!他不是与师父互相看不顺眼么?只是人都来了,断没有让人站在门口的道理,于是我道:“娉婷还病着……我去迎吧,仪容不整也顾不得了。”然而凌波却是万万不能现身人前的,尤其是姨夫面前。我又向她道:“我一时半会还走不开,就先这么着吧。你先回避一下,免得姨夫发现之后平白生些波澜。”“嗯,我省得……”凌波点点头,又有些担忧地与我道:“你应对的时候千万注意些,听闻伯父出征前……是与谯国公吵过一架的……”第34章鲜鱼脍“恭迎谯国公。”我只简单理了理仪容,就赶到谢府门前,向姨夫施礼。姨夫久不说话,我也只好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暗道这是在做什么。“恭迎谯国公。”不得已,我又喊了一声。“出去几月,瘦了。”良久,姨夫才上前扶了我一把,轻声说着。我却吓了一跳——我从小就与姨夫没什么肢体触碰,他也很少这么和气地跟我说过话。我本能地退开一步,恭声道:“谢府长女病倒,无男丁照拂,霍徵身为弟子,代为迎客,望国公莫怪。”姨夫半点尴尬也没有,顺势收回手,点头道:“好。”于是管家与其他下人便把姨夫迎了进去。过了几个时辰,姨夫早就回去换下礼衣,穿了常服前来。姨夫穿的是一身霜色近白的圆领袍,戴软脚幞头,脚下皂罗靴,腰上一根朴素无纹的革带,别的配饰一改没有,唯独手里提着只雕漆盒子。圆领袍虽穿着方便,但姨夫并不喜欢,说那是胡人的东西,华夏族人怎么能穿?便是大家的官服都是圆领袍居多,他也坚持穿直裾去上朝。他不穿圆领翻领,我来府上的时候也便格外注意尽量不穿。姨夫却这样大喇喇地穿着圆领袍前来祭拜……也不知师父会不会不高兴。祭拜完毕上香,姨夫却没有走的意思,只是对着师父的空棺椁道:“谢兄,崔某来看你了。”谢……兄?下人早就被遣走了,否则再次满面惊愕的定不止我一人。谢兄?姨夫与师父一向政见不合有些不对付,私下也没听说有什么交情,怎的一上来就叫谢兄了?而后,姨夫又道:“崔某知道,你不愿某与你称兄道弟,因为崔某就是个权势熏心不择手段的小人。不错,崔某确是比不上谢兄率真,比不上谢兄重情重义,更比不上谢兄……为了弟子,甘愿把自己都搭进去了。”这话我很不爱听,且换个人来听,便一定会觉着这是一段嘲讽的话。但我也对姨夫有些了解,他说话的时候语气认真,却正是发自内心的。“文死谏武死战,你说的,若有朝一日真能为了保家卫国而死,也是死而无憾了。谢兄,心愿得偿,崔某是不是该恭喜你啊?”姨夫兀自笑了起来。我只能静静地跪坐在一旁,一言不发。今日的姨夫让我感到很陌生,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崔某所言句句发自肺腑,并没有半分瞧不起的意思。”姨夫仿佛也当我不存在了,只是望着师父的灵位喋喋不休地道:“崔某从来都没有瞧不起谢兄的意思,真的,从来没有。虽说本朝清河崔氏忝居五姓七望之首,可百年之前,天下士族哪个不唯琅琊王陈郡谢马首是瞻?谢家诗礼传家,崔某哪里敢瞧不上?哪怕谢兄后来真的去做了个武将,崔某也从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