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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储之事定了,原本应当贺一贺凌波,其他同僚的夫人都纷纷带着礼品去拜会淑妃。我以为过去了这么些年,凌波不计较,娉婷也该释然才是,但出乎我意料,娉婷竟是无论如何也不愿进宫。不得已,我只好让旭轮在入宫伴读之时将贺礼转交给楚辂。交接礼物之时,我忽然想到,楚辂做了太子,旭轮也便成了太子侍读,身份地位与往日不同,底下有无多眼睛盯着,自然更是要小心行事。待那日旭轮回来,我足足在书房里训诫他了一个时辰,告诉他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告诉府里今后他什么能做什么得管着,还命他须得自己动手穿衣吃饭等等,惹得娉婷又与我吵了一次。但我态度坚决,她也无可奈何。神熙十五年四月初八,先帝为太子与诸王行晋封大典。在大典上,我同时看到了表姐与凌波。与凌波的矜持中难掩春风得意相比,表姐憔悴得厉害,仿佛几日之间便老了不少。毕竟皇后尚在,册立太子却不是嫡长子,任哪个皇后也不会受得住。只是无法,先帝主意已定,表姐若是去闹去求,更会耗尽他们之间本就不多的夫妻情分。五日后,三位藩王出京之蕃,只是先帝念着诸位皇子年纪尚小无法独自上路,便一人指了一名武将护送。原本卢家还有卢浩在,护送楚辕很是合适,但也不知先帝作何想,命卢浩护送楚驿去蜀地,让我去护送楚辕,至于楚辙便仍是由李家遣人护送。我去椒房殿接楚辕的时候,表姐正在与他用膳话别。楚辕见了我,连忙放了筷子,起身行礼,“霍将军。”“大王不必多礼。”这一路山高水远,我要与他待许多时候,太过生疏也不好,于是我道:“若是大王不介意,可唤臣一声‘舅父’。”楚辕回头看了一眼表姐的神色,见她点头,才有些别扭地叫了声舅父。其实能叫我舅父的孩子也不少,但终归不甚亲近,倒是从没人叫过。见楚辕这样,我连忙道:“齐地离长安甚远,非年节不得随意回来,只怕以后大王与皇后相见的机会不多,且趁现在多与皇后多说说话,臣不急着走。”“阿环,给霍将军添副碗筷。”表姐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吩咐。待我在下首坐定后,我才发现虽然只有他们二人,但案上的菜色却十分丰富,旁的不说,那道二十四气馄饨,便是用的一年二十四个节气的菜蔬做成二十四种样式的馄饨,做一次极不容易。不过寻常都是生进2的,这里倒是煮熟来吃,也还不算格外暴殄天物。“福生,你最爱吃这二十四样馄饨,但准备一次极为不易,便是在阿娘的椒房殿也是不能轻易得,你此去齐地,便是再难吃到了。来,多吃两口。”表姐一面说着,一面就留下泪来。楚辕岁数还小,又是生平第一次离开母亲,自然更是难过。但我却暗自思量——难怪我教楚辕还尽心些他却始终比不上楚辂,他原就不比得楚辂能吃苦。好容易得了个皇子,表姐定然是眼珠子似的宝贝着,旁的不说,二十四气馄饨这样复杂的菜式,极难得做一回,但楚辕却最喜欢这样菜,可见表姐平日里对他是怎样宠溺的。不过让他之蕃也好,倒也是一次历练的机会,倘若真的能历练出来,日后也能当大用。我宽慰道:“皇后不必难过,想来至尊也会念着齐王年幼,离不得照顾,会格外开恩多让他返京的。”“你不必拿这话安慰我,到底是我自己的夫君,我比你知道。”表姐连忙拿了帕子按眼角,“我嫁给他这么多年,他有多厌恶我,多厌恶我们家,我会不知道么?只怕他恨不能把福生丢在齐地,永远不会来得好。”“皇后慎言!”我连忙高声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至尊对诸位皇子之心是没有偏颇的。”亏得椒房殿由表姐主理多年,也不怕有外人听了去。“阿娘,儿子吃饱了,该去换衣裳了。”楚辕一向沉默寡言,但还是懂事,见势不好,便找个理由要避开。表姐连忙心疼地道:“真的不再多吃两口了?”楚辕摇头道:“瓯子真的吃饱了,阿娘放心吧。”“那也好,你快些换了衣裳去拜别你父亲,也不误了时辰。”表姐恋恋不舍地放开楚辕的手。见楚辕走远,表姐才苦笑,“人心长在肚子里,大家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但他所表现出来给众人看的,的确是他不待见我,也不待见福生。阿徵,想必你还记得,我是先帝离世前两年嫁给他的,算起来,都快二十年了。寻常人家二十年的媳妇,膝下该有多少孩儿了?但我呢?算上早夭的那个,也不过两个。都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亦拿捏不出错处,如何就不愿立作太子?”我低头,恭声道:“虽然祖宗礼法如此,但我朝也不是没有立庶立幼的先例。储君将来是要做皇帝的,掌管天下大事,出身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德才能力。”“我难道不知道么?若不是大家天资出众,父亲再如何相帮也不会是今日的局面。素日我如何管教福生的你是不知道,逼着他练字读书到深夜,不写完便不许就寝,难道我不心疼?现在也福生不过十多岁,却被我这么逼了数年。可惜我生他的时候……到底是被催产药坏了根本。”表姐摇头。为了争长子的身份,究竟连累了多少人?雉奴成了痴儿,福生变得体弱而有些憨实,谁也没有讨到好。可就算争到了长子的身份又如何,太子之位,不是仍旧旁落了?何况表姐虽逼着楚辕读书,即便不说天资,便是她在生活上对楚辕极其娇惯,也不是在帮他啊。只是这些话不能与她说,我只好沉默。不过表姐似乎是将这些话在心里憋了许久,如今正好我在,便也就一股脑地倒给我了。“父亲当年如何筹谋才为我换来的后位,有拼了命想给福生争个太子之位,我到底叫他失望了。”“皇后此言差矣,身为臣子,本就是要为君为国尽忠的,而不该是为了自家的权势。虽然人都去了,在身后嚼舌根不妥,但臣不得不说,崔公此举,实在不妥。崔公襄助至尊登位有功,至尊一直记着,但后来……崔公因拥立之功便开始培植自己的势力,又时时掣肘至尊。试问哪位君王可以容忍臣子欺到自己头上?还有立储之事,难道也是可以用来威胁至尊的?容臣说句不好听的话,崔公这是……僭越了。”我不怕表姐与我发脾气,因为这话必得告诉她,若是再不说,才是真的在害她了。表姐闻言愣住,朱唇微微翕动,似是要呵斥我,到底却说出口。良久之后,才道:“自我大郦开国以来,五姓七望虽不说凌驾皇家之上,但打心里却并不是十分敬畏皇家。大家因生母的